第70章

  听到卫玲的名字,徐逸明显怔了一下。
  祝茗继续道:“你以为卫玲死了,你就不再是别人口中那个吃软饭的倒*插门女婿了,你以为他们对你的看法就会变了,可是没有。”
  祝茗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哦。卫玲死了,你不但拿不到她的钱,你还要被人说是个连外出见人都得请示娘家的废物鳏夫呢。”
  徐逸双目变得通红,他怒吼道:“你闭嘴!我今天把你给杀了,然后再把他们都杀了,在这世上就没有人会这么说了。”
  “是吗?”祝茗察觉到对方越来越激动的情绪,语调越来越轻快,“你就算把那些人全部都杀了,还是会有人这么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对徐逸来说,卫玲是他的逆鳞也是他的死穴,在如今的情况他,只要他一用力手里的刀就能捅穿对方的心脏,可他还是不自主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说得都是事实。你徐逸就是一个半吊子书生,读书读了十几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如果不是卫玲看上了你,你说不准还在哪里当乞丐呢,哪里会有现在的生活?”
  “卫玲在的时候,卫长陵还能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对你有礼相待,卫玲死后呢?你难道看不出他对你的蔑视和嫌弃吗?你恨卫玲,你恨她自作主张去你家下聘,恨她让你待在深院里相妻教子,你恨她明明是个女人却哪一样都比你强,你恨她毁了你的大好前程,让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可是,没有她,你什么都不是。”
  祝茗轻蔑地笑了一声,“承认吧,徐逸,你就是一个待在卫玲身边的蛀虫!”
  祝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一样插进徐逸心里,他目眦尽裂,几乎能喷出火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下,他彻底被激怒了。
  他用力把刀子拔出,几乎要用尽这一生最大的力气向祝茗捅去,可奇怪的是,祝茗这一次并没有躲,甚至连挡都没有挡一下。
  在滔天的怒意下,徐逸已经无暇再注意其他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了祝茗,杀了他!
  而在刀子接近祝茗的那一霎那,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只手细皮嫩肉,骨节分明,却是骇人的惨败。
  紧接着,他的头顶幽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姑父。”
  听到这个声音,徐逸头皮都麻了一大片。
  半晌,他才颤抖着开口:“卫……卫续……?”
  卫续轻轻笑了一声,受宠若惊道:“哇,姑父好生挂念我,单听声音就知道是我了?”
  语毕,徐逸僵硬地抬起头,在看到卫续那张惨白的脸后,他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卫续慢条斯理地走了床,徐逸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问:“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就是死了,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卫续耸耸肩,目不转睛地盯着徐逸,“那姑父你在怕什么?怕我吗?为什么怕我?”
  一连三问后,卫续幽幽道:“难道是你,心中有鬼,怕我是来索命的?”
  卫续越靠越近,徐逸攥紧了手里的刀,壮起胆子朝着刺去。
  刀刃没入卫续的身体,他却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血都没留。
  “姑父,你糊涂了,鬼是死不了的。”卫续露出一个笑来,徐逸顿觉毛骨悚然。
  他尖叫着丢下刀,想要逃出去,可是在屋里拍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门。
  他不停喘着粗气,眼前天旋地转,最后,失去了所有力气的他只能扶着墙壁慢慢滑下。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双靴子,但不是卫续的。
  他吞了吞口水后缓缓抬头。
  红衣劲装、腰间酒壶、银冠马尾……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徐逸却已知晓了她的身份。
  他最熟悉的那个人,他的妻子、他的噩梦
  ——卫玲!
  第57章
  “你、你为什么……”徐逸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可是背后却是硬邦邦的墙壁,让他退无可退。
  “卫玲”抱臂看着他,就连声音都和徐逸记忆中的相同:“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
  音量骤然的提高,徐逸周身都开始颤抖。
  “我不是、我不是……”徐逸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玲”轻哼道:“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你杀了我吗?”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徐逸只能看到她流畅的下颚和紧紧抿着的嘴唇。
  “徐逸,我的好夫君,你可真不让我失望啊!当年的柔弱书生,竟是有了胆子去杀人了?我给你不够多吗?还有什么不够?你为什么要杀我?你凭什么杀我?!”
  不知是哪一个字刺痛了徐逸,愣了一瞬后他突然怒吼一声:“你有哪里对得起我?”
  他双眼通红,脸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抖:“你说你对得起我,你为什么要关着我?为什么不许我出门和朋友喝酒?为什么每年都不许我回家?你知不知道我爹娘从小养我到大有多辛苦?临到死我都没有回去看他们一眼,凭什么?凭什么你每年都可以和你父母在一起,我就不行?这公平吗?这不公平!”
  “还有……还有你凭什么要让我养孩子?你知不知道在没和你成亲之前我是怎么样的风光,信手所涂都能被众人夸赞,可和你成亲之后呢?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我一闭上眼就是孩子和家务,什么风花雪月什么腊梅江水,我都感受不到了,你就是个妖怪,吸血的妖怪,你把我的所有才华都吸走了,你在外有多风光无限我在家就有多痛苦。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仆人!”
  分明在滔天恨意的驱使之下,他却可恨地流下了一行泪水。
  “所以,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你还要杀我?”
  冰凉的泪滴挂在鼻尖,他冷笑一声,“因为我以为我写不出来文章,是因为她,因为她总是哭闹因为她总是烦我,所以我就把她杀了。可后来我发现,我还是写不出来东西,那时候我才知道,不止是因为她,还有你!”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凶狠,他猛得站起身来撞向“卫玲”,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躲过,“是因为你,我恨死你了,我要让你从我眼前消失,没了你我就可以做回那个风光无限的徐逸,没了你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拴住我了。你必须得死,你必须得死!”
  一通吼叫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卫玲”衣摆和靴子。
  面料、样式、气味都是一样的,就连两人位置都是那么的相似。
  他情不自禁地抓上“卫玲”的衣摆,轻轻地靠在她的腿上,喃喃道:“五年了,这五年里的每一天我都会梦到你,每当我杀了一个人之后,你就会出现在我眼前,你会打我会骂我。卫长陵说让我有空去驱驱邪拜拜佛,可我不想去,我怕我去了你就真的不见了。”
  极致的恨意之后,是疯狂又缱绻的情意。
  他慢慢抚上“卫玲”的腿,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弃犬一般。
  “我已经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了,你带我走吧,你带我……”
  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因为他感受到手心的温度不是刚刚触碰卫续时的冰冷,而是温热。
  是人,活人身上的温热。
  门被砰的一声打开,借着来人手中提着的灯笼,徐逸抬头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如同被火舌舔舐一般放开了手,退后几步,惊恐地道:“秦、秦以慈?”
  秦以慈没有理会他,转而对门口的沈琰众人行礼道:“沈大人,徐逸刚刚所说您也该听到了吧?民妇本意只是想问出虞小姐的下落,没想到钓出了这一件陈年的旧案,还望沈大人秉公办理。”
  沈琰回以一礼后对身后的衙役道:“把罪犯徐逸压入大牢,明日升堂审理。”
  徐逸大叫一声,推搡着身边的衙役,“不是的,刚刚……刚刚我看到……”
  可是当他再向床边看去的时候,哪里就只有晕倒的祝茗,哪里有卫续的影子?
  “妨碍公务罪加一等,带回去。”捕头怒喝一声,连拖带拽地把徐逸带走。
  等他们离去,沈琰才轻叹一声,“阿慈啊,你若是想查这桩案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竟是连我都骗了?我还真的以为虞小姐出了什么事。”
  秦以慈掩唇轻咳一声,“抱歉,虞小姐和周无恙现在很安全。”
  “那他们何时会回来?我还想同无恙解释些事情。”沈琰道。
  秦以慈笑着摇摇头,“近几日应该不会回来了,不过你也不必心急,给周无恙一些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沈琰也不追问,勾唇道:“好,我相信你。”
  这时,两人耳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喂,说够了吧?你一言我一语的,我都插不上话。”
  鬼知道刚刚徐逸抱着秦以慈的腿不撒手的时候卫续有多想一脚踹过去,要不是念在大局为重他可忍不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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