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很好的?”
他的脸像一只瞬间成熟的苹果,红得让人不忍心再刁钻他。他下意识想要躲避她的目光,可她一直看着他,他又不舍得将它们挥霍,于是又将脑袋转回来,直视着她。
沢田纲吉望着这双暌违多年的眼眸。
平和的、深邃的、柔软的、像宇宙黑洞一样,向你警告快快远离,你却忍不住一头扎进去,只期望她更多地看向你。
青年觉得喉咙发干,胸口发闷,全身都僵硬。
然而心脏却还在跳,将他的心声慢慢挤出他肺腑,于是他的灵魂开始喷涌思念。
“因为……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
世界在融合,这个消息是白兰先传过来的。
这一年,沢田纲吉已经二十二岁,那场没有任何人牺牲却有人离去的战役已经过去八年。在解除了彩虹之子的诅咒之后,伽卡菲斯短暂在他们面前露面,之后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沢田纲吉继续成长,在伙伴的陪同下接手彭格列,已持续两百年的荣光在他手中继续光辉荣耀,少年逐渐成为合格的黑手党首领,地下世界尊敬他为教父,所过之处人人俯首,再没有人叫他从前的绰号“废柴阿纲”。
世界静好。
静好得让他们想发疯。
稻川秋的消失比死亡还要彻底。一个人纵使死了,好歹还是有尸体留在世界上的吧?她没有。她消失在茫茫的虚无中,仿佛从未曾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一切尽是他们年轻时不慎踩进了树边的洞窟,结识的兔子是他们青涩的梦,醒来之后就破碎。
他们本该梦醒,却偏偏记住了梦中的点滴,无法忘记分毫,记忆残忍地折磨着他们,让他们痛苦无以言表。思念是酷刑,没有人能挣破它的枷锁,只能被它摧磨心脏,习惯长彻时光的疼痛。
初代从戒指中出现后,和他们描述了她的“家乡”。他们试着寻找她的故乡,为此日本超越北美,成为彭格列的第二大据点,彭格列的势力足够把世界上任何一处地方翻过来,偏偏找不到与她形容相近的地方。
伽卡菲斯道:“所以说啊,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找来找去没有用的,只能等。”
只能等。只能等!
等待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词语,它甚至不给你一点儿期望。
他们等待着,时间长了之后,越发理解初代的心情。
沢田纲吉上门拜访时,giotto:“如果她一辈子都不回来,该怎么办呢?”
在彩虹之子的诅咒被解除之后,彭格列戒指也发生了变化。二代到八代了无遗憾,陷入沉睡,初代们却来到现实,拥有实体。但他们并没有重回彭格列,而是在日本定居。
giotto化名泽田家康后,曾在并盛町建起神社,后来随着时间破败,他重回人间之后,又重建了神社,常住在此处。沢田纲吉来时,他正看着神像出神。
沢田纲吉从没在意过神像的模样,此时漫不经心一瞥,忽然大惊失色。
“这……这……”
神像的脸,赫然有七分似他心上人。
神像高坐明台,面容平和,眼中无雪无花无世界。因没有灵魂的点睛一笔,它看上去极普通,然而在信徒千百次的目光描摹之中,又好似有了灵性,慈悲地垂眸望过来。
沢田纲吉只觉得心脏被摄住,思念啊痛苦啊欢喜啊,数不清的情绪涌上来,半晌他喃喃:“这算是不尊敬……”神明?
“在日本的文化中,神明不正脱胎于人的信仰和感情吗?”
明明是意大利人,金发青年却比沢田纲吉对日本的文化更加熟悉。
“一粒米上可以有八位神明,头发也可以是神明,一株草也可以是神明。——只要有人将目光投注到某样事物上,他就可以说它是神明。”
“既然如此,我以为她是神明……又有什么不可以?”
神明好过虚无缥缈的承诺和未来。他可以将思念投注在她身上,仿佛信徒将自己全身心奉给神明后,便能求得神明降临。
初代回应了十世的问题:“如果她一辈子都不回来……没关系,至少我也已经注视了她一辈子。”
沢田纲吉见过giotto之后,恍然明白从前稻川秋看着他的目光为何有时怪异、有时思念。那时他又茫然又羡慕,或者说得阴暗一些,嫉妒——当然了,少年当然会有这样的情绪。他嫉妒他没有经历过她的那些人生,他嫉妒陪着她成长的那个人不是他,他嫉妒……
然而,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正望向神像的金发青年,他无法生出任何阴暗的心情。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他酸涩而认命地想,哪怕在她心中占据位置的人不止有他,他却无法对其他人产生任何的厌恶和排斥。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大家怀揣的心情都一样。
又哪里有争夺高低先后的意义?
第135章
大约过了八年,他们开始接受现实。
人死了世界也一样转,活着的人被推着走,总有一天会明白缅怀过去没有意义。沢田纲吉终于懂得这个道理,他自认再没有八年前那样痛苦,于是也学会了收敛难过,慢慢地大家都以为他放下。
他的同伴也一样。他们都不乏从痛苦中走出来的勇气,于是在忙碌的战斗、继承仪式、处理工作中,少年们慢慢成长为合格的大人。
唯一证明他们从未忘记的,大概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声明了不婚。
在里世界,血缘是极重要的象征。一个人再冷血无情,他都会对自己的血脉格外温情些的——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于是少年们才巩固了地位不久,催婚的声音就不断传来。
彭格列的长老们希望能延续首领的血脉,免得像当初那般所有候选人死光了十代被迫上位;其他家族的首领们希望守护者们能够看上他们家的某个女儿,好让他们搭上裙带的顺风车,家族势力崛起。
除了长辈的施压,宴会上或偶然或故意撞向他们的女生同样难缠。
第一个声明自己不婚的是山本武。他这人一贯大咧咧,宣布这件事时脸上洋溢着笑容,好像他正站在甲子园的土地上,接下来他要捧起冠军的奖杯。事实上他说出接下来的话语时脸上的骄傲尤甚前者,参与宴会的宾客们一阵错愕,听到彭格列的雨守用云淡风轻的声音说:“抱歉抱歉!但果然这种事应该事先说明吧,否则以后往我身上倒红酒的小姐们一定更多,这实在令人烦恼。”
没有被指名道姓的几位小姐涨红了脸,身上的裙子上的红酒渍让她们看上去有些狼狈。
青年无视自己西装上的污渍,接着道:“我并没有成婚的打算。当然,我也不想如这边的风俗一般有几位情人。我的心已经被取走,请不要再在我身上费脑筋了。”
他的心早已经被取走,不知是什么时候,总之回过神来他追着自己的心一路跑,再也追不上、没法将它按回胸口中。
青年将话说得太过直白,称得上冒犯粗鲁,但没有人敢反驳他又或者提出异议,因为彭格列,因为他是山本武——
在里世界声名鹊起的恐怖杀手,仅仅凭着一把剑就能挡下热武器的围攻,轻巧地砍下敌人的头颅。没有人不畏惧他,更没有人敢当面驳斥他。
甚至没有人敢问他,那将你的心夺走的人是谁?
——他的表情,已然证明了那个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将在他的心里长存。
少了一个山本武,还有其他守护者。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同样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晴之守护者笹川了平已经结婚,可是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不是还未婚吗?还有其他人——
银发青年干脆利落地推开了少女探过来的手,眉宇紧蹙,冷冷道:“别碰我。”
身着华服的少女苍白着脸:“为什么?你……”
狱寺隼人看着面前的人,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外貌有很大的分别,连神情都截然相反,他却出神了,刹那之间想起了另一个影子。
不会穿那么繁琐的裙子,潦草搭在肩膀上的羽织、被风拂起的短发、篝火边熊熊明亮的眼睛,那时候她偷偷点着了他的眉毛,心虚地没有告诉他,于是伸出手揉他的头发想要转移他的注意……
狱寺隼人忽而回神,从那昏暗的森林和温暖的篝火中抽身,回到被水晶灯照得明亮苍白过头的大厅。眼前的人和她并不相似,可只是些微的相同,都能让他以为已然蛰伏的心绪再次澎湃。
他收回了眸光,淡淡地道:“我已经爱上了一个人。”
“……”
彭格列的高层,除了晴之守护者之外,居然都决定终身不婚。连情人也不会有。
长老们唉声叹气,为彭格列的未来继承人;里世界传闻不断,赌他们为谁深情、什么时候结束这段深情。
在流言匆匆中,白兰杰索带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世界正在融合,你们想到了什么,彭格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