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的大手放在了玛姬纤细的脖子上。
  “你向我索取,却从来不知感恩,但凡你心里有一刻想到我,就会意识到奥德修斯号对我有多重要,让一个通缉犯躲在船里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致命的事情!”
  克利夫特往手上施加了点力气,带着恶劣的心态看着玛姬的呼吸变得逐渐急促。
  “都是你的错误,”他带着诅咒的语气恶毒地说,“你害了我,同时也害了所有依靠着我生存的人。”
  你将为此感到永远的愧疚自责,克利夫特这么想,等待着玛姬眼中浮现出后悔,但她只是伸出手,抓住他手腕间的铁环拼命往下扯,他的手腕本就被镣铐摩擦红肿,这么一扯,一股刺痛便直钻心头。
  “对不起…我承认我的过错,对于你的责备,我不做任何辩解,”玛姬的声音微弱得就像水里的浮萍,“只是我竟不知道你会这么看待我…很遗憾你只看见你想看见的。”
  她咬住嘴唇,脸色变得苍白。
  怒火立刻在克利夫特心中点燃。
  “你是在责备我眼瞎吗?”他大声怒吼,“没错,是我没有辨别能力,爱上了你这种货色!”
  “你松开手,”玛姬把头斜靠在他的胳膊上,低声说,“看起来这就是你对我行为的态度——很抱歉对你造成了伤害…请你松开手,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天底下就不需要警察了。”克利夫特冰冷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你太固执了,”玛姬轻轻地说,“如果你摈弃心中原有的想法,睁开眼睛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我们都在为你…”
  她忽然不再说话,头慢慢地垂了下去。
  克利夫特冷哼出声:“假如我时刻观察,那我一定会注意到你的虚情假意、你的厌烦,你抬起头,玛姬冯索瓦。吉许!”
  他想让玛姬看清他眼中的失望与愤怒,但很快他发现她的手无力地从铁镣上滑落,这让他心脏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玛姬?”他轻轻叫了一声,当他意识到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处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撒开手。
  玛姬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苍白憔悴的脸庞正对着他,呼吸微弱。
  “不要做戏,”克利夫特皱起眉头,“我不会怜惜你,玛姬!”
  他叫得大声了点,但玛姬仍然一动不动。
  克利夫特的手脚有些发软了,他看见玛姬白皙的脖子处缓缓浮现出青色的手印,便急急忙忙地去探她的鼻息。
  “你就这么脆弱吗?”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得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连我这几句话都接受不了?”
  该死!他触电般地甩了甩手,她的额头像火一样发烫。
  “那你滚吧!”克利夫特咬着牙说,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监狱里回荡起来:“滚吧!滚吧!”
  玛姬没有回答他。
  克利夫特快气死了,他颤抖着手摸了摸她脖子处的淤青,目光忽然一凝。
  就在脖颈接近胸口的地方,有一条银项链由于剧烈挣扎而从领口里掉了出来,项链的末头坠了一片打磨成银杏叶形状的白贝母。
  克利夫特怒从胆边生,一把扯断项链,白贝母立刻掉了下来,躺在地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铁栅栏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警官惊恐的声音:“上帝呵!她是你的债主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克利夫特下意识地搂住玛姬的肩膀,但这被误认为囚犯欲行不轨,警官立即抄起手中的警棍,毫不留情地砸向他的太阳穴。
  登时就有鲜红的血液从克利夫特的头上缓慢地流了下来,他只觉得脑子就要炸开来了,就当他头晕目眩倚在墙壁边时,有人走进牢房,掰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把玛姬打横抱起来。
  可他还没把话说完,克利夫特迷迷糊糊地想,但等他缓过来一些时,牢房里已经空空荡荡,只看见那串白贝母项链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
  克利夫特朝着它爬去,慢慢地把它攥在手里。
  *
  玛姬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低声交谈,她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睛像被胶水粘住了般沉重,有熊熊烈火在她体内乱窜,烧得她腰酸背痛,整个人难受得厉害。
  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立刻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用沾湿的毛巾给她擦额头。
  “要不把窗户打开吧,”有人低声说,“炉火烧得我要喘不过气了,哪怕是通通风,降降温也好过在里面闷着。”
  那人应该是被翻了个白眼,立刻噤声,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玛姬的额头,声音忧心忡忡:“两天了仍旧在发烧,我真担心她烧坏脑子。”
  他们嘀嘀咕咕地商量起解决方法来,玛姬只觉得吵闹,她想伸手捂住耳朵,却根本抬不起手。
  她的身体只是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就在知觉痛苦到模模糊糊时,玛姬忽然觉得柔软的床榻忽然往下陷,就像十九年前她落入水中一样,躯体不受控制地往更深更黑暗的地方沉去。
  耳边嗡嗡的吵闹声瞬间消失,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神清气爽,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听见了点滴瓶药水落下的声音。
  嘀嗒、嘀嗒。
  稳定、有序。
  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她试图睁大眼睛看清那人的身份,但病房的光线太过刺眼,她只看到了隐隐瞳瞳的一道虚影。
  她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妈妈。
  她低声呢喃。
  于是虚影变成了她前世母亲的模样,母亲低着头、慈爱地、满含热泪地望着她。
  ——你终于醒了,你昏迷得太久了。
  玛姬用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打量着周围的设备,这是一家医院,她身边摆放着呼吸机、心电监护仪、输液泵等仪器,墙壁白得发光,玻璃门干净得可以反射出人影。
  ——我担心你吃不好,睡不饱,穿不暖,好在你终于醒过来了。
  母亲望着她。
  玛姬看着母亲,这是她记忆中的母亲,她扑进她的怀里,诉说这些年的不容易。
  母亲抱住了她。
  ——这个地方活着可真累,妈妈。
  玛姬伏在她肩膀上,抬起头。
  ——别回去了,留下来吧。
  母亲拍拍她的肩膀。
  而玛姬的目光凝视着不远处,光可鉴人的玻璃里,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呆呆地看着自己。
  “——妈,”玛姬不由得开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面前的女人困惑地看着她,以一位母亲的目光告诉她。
  ——你是我女儿。
  “但我已经不是那个模样了。”
  ——女儿。
  母亲轻轻地抚摸着玛姬的面庞。
  ——你从没变过,无论身处哪里,你都是你。
  玛姬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妈———”
  “玛姬。”
  玛姬睁开眼睛,亚当正坐在床边,一只手正把着她的手腕,见她睁眼,微微一笑。
  “你知道吗,你喊了一晚上的媽,余小姐。”
  第52章
  “你居然没事。”玛姬神色茫然地望着他,觉得自己刚做了一场噩梦,身体和心灵都疲惫不堪。
  “我能出什么事情?”亚当困惑地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刚一回来就看见你高烧不醒,真是吓我一跳。”
  玛姬一想起那事心头便一顿郁猝,闷闷道:“气昏头了这是,我就知道不该对他报期望——生来就是听不懂人话的家伙。”
  她觉得在亚当面前议论克利夫特不是一件好事,然而那一通愤懑积攒在喉头,让她恨不得大肆抱怨一通。
  直到她吃力地调整好情绪,才发现亚当已经沉静地看了她许久。
  不用照镜子也能知道她脸色红红白白不是很好看,亚当的视线让她几乎想要钻进被子里,她不安地动了一动,妄图声先夺人:“沙威说你…”
  在她说话时,亚当同时开口:“好了,现在我非得让你回答这个问题不可。”
  玛姬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和脉搏砰砰狂跳。
  亚当看着玛姬紧张得耳朵都红起来,心头忍不住一软,他抿嘴止住笑意,故意压低了声音:“你……”
  身后木门嘎吱一声,公白飞推门而入:“你醒了?”
  亚当背对着公白飞,因此公白飞只能看见他忽然变得僵硬的后背,而玛姬轻轻楚楚地看见亚当的神色从郑重到无奈再到若无其事的变化过程,他止住话头,转过身:“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紧接着他神态自若地撸起袖子把一道血痕展示给玛姬看:“你说的是这事,沙威一定以为自己枪法很准——可惜他太高估自己了,就算是我站着不动他都打不着。”
  不知为的是哪一件事,总之玛姬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她勉强笑了笑,说:“今日听他那一番话,还以为你受了重伤、落荒而逃,真让我担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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