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这是个不好糊弄的聪明人,玛姬心头凛然,脸上微微笑了笑:“这样只会使得他们认为您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先生。”
顿了顿,她观察着卡特脸上的神色,谨慎地说:“您看见街道上的流浪儿了吗?看见济贫院里挨饿的孩子吗?只要您能解决这些问题,教会会为此感激你,上流社会会为此接纳你。”
“做慈善?给济贫院捐钱?”卡特皱起眉头。
“不,您可以为孤儿院提供一些职位,让他们为您工作,让孩子们不至于饿死,也不至于在小作坊里熬死。”
卡特先生露出怀疑的眼神。“玛姬小姐,您真是殚精竭虑为我好,你有什么目的,玛姬小姐,一个人做事情,总有一个目的。”
玛姬心头一跳,她的脑子飞快地思索着,就在卡特心头的不信任愈发浓厚时,她忽然开口。
“是,您得帮我做一件事。”
她湛蓝色的眼睛笑得璀璨:“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帮您举办一个庆功宴,宣扬您做的慈善,听说您在远离巴黎的地方有栋漂亮的别墅,我想那是个好地方。”
“您想名扬巴黎?”卡特先生笑了,“我会宴请全巴黎的人——只要他们愿意赏脸。”
玛姬朝他伸出手,点点头。
卡特捧住玛姬的手,在她手心亲了一亲。
“庆功宴什么时候开始?”卡特问,“我得准备一下。”
“大概要七月末吧…”玛姬纤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和教会、孤儿院那边的协调并不简单,等所有流程走完,应该要到七月底了。”
第70章
七月正是巴黎最炎热的季节,街道上的灰尘漫天飞舞,蚊虫在耳边嗡嗡地乱飞,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玛姬吸气吸得头疼,她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不耐烦地说:“够了,嬷嬷,我腰要给勒断了!”
“那可不行,”帮忙穿衣的嬷嬷皱起眉头,“别的小姐太太束到十九英寸也没见得出什么大事,您才束到二十英寸,怎么就要晕过去了?”
玛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她喘了口气,摆手拒绝了嬷嬷试图把鲸骨架里的绑带再拉一拉的举动。
“就这样,”她强硬地说,“这样跑起来就已经很不方便了。”
“我的天爷!”嬷嬷吃惊地说,“谁说你要像猪仔一样活蹦乱跳地跑了?小姐,要的就是您脸色苍白一些,时不时晕过去一回,那些男人才会心疼你呢!”
“卡特先生送您的这条裙子多好看,”嬷嬷把枣红色真丝波纹绸裙仔细套在玛姬蓬松的衬裙上,“把腰勒细了才能衬出它的美呢,您看这条金色麦穗腰带!”
玛姬随口应了几句,心思已经飘到外边去了,等嬷嬷把绑带一根根系紧,她立刻推门而出,沿着卡特先生府邸宽大的台阶跑下去。
弦乐队正在试音,呕哑嘲哳难为听,卡特先生正坐在舞厅的一角。
看见玛姬走进来,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又陷入到焦虑里去了。
“你来了,”他打了个招呼,“我宴请了巴若尔伯爵、肖丹弗男爵还有培拉韦斯纳将军这些人,你说他们会赏脸*吗?”
玛姬环顾四周,舞厅点缀满了应季的鲜花,桌子上摆满了黄油面包、香甜的水果、糕点和醇香的酒水。
“放心吧,”玛姬往酒杯里倒了些杜松子酒,心不在焉地说,“您为巴黎政府做了这么多贡献,他们不来,也得来。”
“说起这事,”卡特先生说,“我总觉得一夜之间整个巴黎都认识我了。”
他有种被架在火架子上烤的灼烧感,只觉得全巴黎成千上万只眼睛紧紧监督着他,让他进退不得、束手束脚,为了维持他慈善家的本色,他甚至好言好语地把杜克请了回来。
但他们看向他的目光是充满敬佩的,就连路上遇到某某公爵,他也会友善地与他点一点头,这让卡特觉得飘飘然,因此他也说不准这事是好是坏。
“这是一种奇怪的快乐,”卡特先生说,“万众瞩目的感觉令人又爱又怕——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这事很简单,在二十一世纪待过的人都深谙炒作之道,只要花些小钱,让卡特先生为孤儿提供职位这件事出现在报纸头条,再请古费拉克这些学生在舞会上随口说几句,在街头街尾分发些小报,卡特自然会火起来。
人都是从众动物,只要营造出卡特品德高尚、很受欢迎的热度,人们自然会以为他真是这样的人,迫不及待地想来巴结勾搭。
“今晚就是你出场了,”卡特也跟着玛姬灌了一口酒,“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这种感觉。”
玛姬其实没什么感觉,她悄悄地拽了拽束腰松一口气,目光望向门外。
“如果中提琴手再跑调,”她淡淡地说,“就叫他卷铺盖走人,少了中提琴不要紧,但跑调会让人觉得我们有失格调。”
吉许夫人天真地认为她的女儿能嫁入王公贵族家,桩桩件件详细地教给她操持家务宴会的事宜,这是她在娘家学到的,到了夫家就彻底丧失用武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对她的教诲如今终于派上点用处。
卡特连忙跑去叮嘱中提琴手,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车轮声、马蹄声,紧接着带着白手套的仆人将一群人引了进来。
乐手眼角一瞟,立刻演奏起曲目,卡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朝宾客问好,他很快陷入到络绎不绝的人流里,宾客礼貌地说着恭维话,赞叹这栋豪宅的华丽,卡特在此之前从未受过此待遇,即刻飘飘然得得意起来。
我才是主角,他心里想着,笑吟吟朝一位衣着考究的男客伸出手:“晚上好,子爵先生…”
他发现俊朗的子爵先生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卡特心里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想,他转过身,发现玛姬那身红裙子衬得她光彩照人,几乎所有男宾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本是说好的计划,卡特先生心里却另有计较,他肠子都要毁青了,脸色涨得通红。趁着玛姬拒绝了一位男宾跳舞的邀请,歇一口气的空档,他瞅准了时机,挤进人群里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去。
“这是我的庆功宴!”他半是警告半是哄骗地说,“下次再给你办宴会,你先去换一身衣服,到后厨去看看甜点准备好了没有,我要和他们谈生意。”
玛姬拿汗巾轻轻按了按额角,密不透风的人群挤得她脑袋嗡嗡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闻言心里冷笑一声。
“别忘记是谁为您带来了这些,”她冷眼看着卡特先生,“您知道,上帝并不喜爱出尔反尔的子民。”
“我知道,我知道,”卡特心里发虚,但他实再贪图这难得的众星捧月,眼角瞟到一伙人,便道,“我的酒窖里有几瓶三四十年的白兰地,你全部拿去了,去犒劳犒劳你那些朋友,他们可是帮了大忙。”
玛姬顺着卡特的视线望去,格朗泰尔在角落里和博须埃、若李喝酒划拳,古费拉克和肖丹弗小姐在舞池里跳圆舞曲,让勃鲁维尔正盯着一樽阿尔特弥斯的雕像出神。
“白兰地在哪里?”她出声问。
“酒窖里,酒窖里,”卡特先生心里满意她的识相,便乐意多给点甜头,“酒窖里的酒都归你们了,吉许小姐。”
玛姬的笑容终于看起来真心实意了不少,她点点头,一把抓起裙摆,这样不绊脚,大步朝他们走去。
其实格朗泰尔几乎已经是醉了,博须埃和若李毫不客气地把他口袋里的那点儿钱掠夺个干净,格朗泰尔打了个酒嗝,醉眼迷蒙地望向玛姬。
“我愿意,”他咕咕囔囔地说,“我愿意跟你跳舞。”
“等你走路不打晃再说,”玛姬毫不客气地讽刺,“我怕你踩到我的脚。”
格朗泰尔嘿嘿地笑起来,他那双眼睛眨了一眨,博须埃就立刻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巴。
“别嚷嚷!”他压低了声音,“我耳朵疼!”
格朗泰尔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声:“我…没…没说话呢!你就像…查理…十世一样专制…”
没人反驳他,博须埃只是更加用力地捂住他的嘴巴。
“你知道,他喝醉了酒就是这个样子。”古费拉克从舞池里退出来,走到玛姬身边低声问她,“想要跳支舞吗?玛姬小姐?”
玛姬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有人并不想我大出风头。”
古费拉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卡特先生,也笑了一笑:“我想你并不在意。”
他忽然轻轻皱起眉头:“你看起来很高兴,又有些紧张——你一直在走神。”
玛姬不理睬他,她扬起声音:“各位,我请你们喝三十年的白兰地!”
博须埃、若李、格朗泰尔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就连让勃鲁维尔也把视线转了过来。
古费拉克舒展眉头:“那就走吧,我们去喝空他的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