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管怎样,来到大颍之后,不辞辛苦、贴身照顾自己、为自己搏得生机的人,都是石竹,其他仆从皆选择了远远避开。
  她仍希望石竹能在自己走后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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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雪已经有四天没做梦了。
  放在平时是好事,毕竟做梦要消耗精力,能倒头就睡、一夜无梦到天亮,才证明睡眠质量好。
  但她既然答应了萧珞寒,就想着尽快入梦去调查。
  “有什么药能让人多梦啊?”她甚至求到了岐医生那里。
  岐医生:……
  “就算有那种药,我也不会开给你。”她打着哈欠回将雪的语音,“要不然,你换个思路吧。”
  “你并不是没做梦,而是有人不希望你从梦里过去。”
  她回完就关机睡觉去了,留下将雪捧着手机陷入沉思。
  关键是,将雪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她答应了三公主两件事,首先是入梦调查红狐和长姐的关系,这件事涉及调查折梅公主萧凌寒的真实死因,或者是她死时和死后究竟遭遇了什么。
  其次是在石竹面前频繁“刷存在感”,让石竹确信三公主穿越的过程中有鬼神护着,没有小鬼敢来阻拦,这样石竹也许就能放心为自己谋求前路,而不是舍弃性命。
  但第二件事实在没涉及什么难点,就算她一直没办法过去,三公主也会想办法软磨硬泡劝动石竹。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看来当时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不然红狐长姐怎么会不许我去那边陪三公主呢?”临睡前,将雪心想。
  结果睡沉之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望梅轩中。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抬头可见一棵含苞待放的梅花树,窗台上摆着一枝盛在瓶中的梅苞,以及一只红色的尖叫瓶子。
  窗台不远处,就是桌椅,“文房四宝”和自己送过去的乱七八糟书本放在一块,收拾得整整齐齐,右手边就是书柜,《女德》、《女诫》显得最扎眼,但实际上里面应该都埋藏着其他书。
  ……不对,这并不是望梅轩,只是周围的陈设和摆放酷似望梅轩屋里,四下张望,就会发现大片空间都是白色,唯有这一角有内容。
  将雪揉了揉眼睛,然而等她睁眼再看,就见一名女子正端坐桌案前,面若寒霜,仪态端庄,披着厚重的斗篷,认真地执笔书写。
  甚至用不着走近,她一瞥桌上,就看见自己的日记本摊开平放,被一只纤细瘦弱的手轻轻按着。
  毛笔的笔尖原本还在日记上走动,就在她看过去时,它顿住了。
  将雪抬眸,果然对上了萧珞寒的目光。
  “嗨,笔友!”将雪夸张地打了个招呼,过去直接坐在桌上,垂着脑袋叹气道,“想在梦里主动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说起来,这里又是哪啊?你的梦吗?为什么还在望梅轩?”
  “……我也不知。”萧珞寒搁下毛笔,起身与她视线齐平,“但我确实已经睡下,这应当是在梦里。”
  将雪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我睡前还在想,是不是红狐长姐……呃,你家长姐故意不让我过来陪你,毕竟我已经四天没做梦了,结果今晚就梦到了你。”
  “那就说明,长姐是愿意我过来陪你的,但并不希望我去调查她的死。”她抬起下巴,朝周围示意,“喏,所以她才把我们放在了这个……可以单独相处的空间里。”
  第40章 牵手
  听完将雪的话,萧珞寒不禁想起那天薇女士的忠告。
  ——“不是什么执念都能有结果,该放的放,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长姐希望我不追究。”她边说,边在面前的日记上画了一只狐狸,“母亲送我离开北寥时,也再三叮嘱我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但我怎能忘得了?”
  一个是生身之母,不辞艰辛将她抚养到这么大,一个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最重要的玩伴、知己、姐姐。
  “她们越希望我忘记,越希望我别在意,我就越放不下。”
  “我能明白。”将雪深有感触地点头,“你也别为此自责,她们有她们的心愿,你也有你的坚持。只要确认自己能背负真相之重,我觉得,还是搞清楚比较好。”
  她扭过头去,看向空白一片的空间,“不过,要想用最安全的方式调查,我们得从这里出去。”
  实际上,将雪还有个猜测。
  梦由心生,她们之间的这种“联系”,应该是基于看不见的“好感度”和双方意愿产生的。
  就跟之前只能单方面互动一样,她依然认为是萧珞寒这边出了问题——或许,红狐长姐并没有不希望她们得知实情,而是萧珞寒潜意识在逃避直面真相。
  这倒也不意外,换成她,要是查出长姐死后被侮辱了尸体,就算事先做足心理准备,也会陷入崩溃。
  她从桌上跳下,隔着衣服握住萧珞寒的手腕:“走,我们四处看看。”
  萧珞寒乖乖由她牵住,临走前,不忘将桌上日记小心揣到怀中。
  虽然说“走”,但二人都默契地让双脚悬空用飘的,免得再体验双脚灌铅的沉重感觉。
  “如果这里是按照望梅轩的细节复现,我记得房门应该是在……”
  将雪找了个方向,正要飘过去,却见萧珞寒先上前,“这里。”
  她选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刺眼的白跟地板几乎长在一起,多少有点吓人。
  但将雪看过不少解谜类的无限流动画,对这种环境没带怕的,加上信任萧珞寒,萧珞寒往哪儿飘,她就顺从地跟上。
  没有红狐引路,只她们两个手牵手飞入纯白的区域,往前而去。
  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经过“门”,但没碰到墙壁,就说明此路可行。
  “一直往前吗?”
  飘了一段路,萧珞寒忽问。
  “你要是还记得望梅轩外边的路,咱们就换个方向。”将雪答。
  萧珞寒点了点头,随后却犹豫起来。
  “……往东是太子东宫,往西是内务府,东南有太医院。”她说,“我只知晓这些。”
  “你想去哪里?”将雪问,“要调查你长姐的事,得去太子东宫和兵部吧?不过兵部恐怕得出城去……按照我学的历史,兵部位置是这样的。”
  这是在梦里,她心念一动,手里就出现一支笔,隔空就能画出一幅地图。
  以她所学知识,画出皇城内外的主要区域、标明其用途,还是不难的。
  “长姐同我讲过北寥的兵部所在,正是你画的这样。”萧珞寒说,“大颍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长姐又说过,这种分布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用你们那边的话来说,是最不易出错的‘固定格式’。”
  她绕过空中的地图,朝兵部所在地飘去。
  可就算“固定格式”大差不差,宫中小路弯弯绕绕,加上四周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两个人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将雪率先停下:“这样不行,没路就算了,全是白色,完全没有参照啊!”
  萧珞寒想了想,试探着伸出手,一支毛笔出现在她手中,饱蘸浓墨。
  她用力将笔往地面甩去,飞溅的墨迹在地上拖出很长一条,但尽头却垂直竖起,想必是碰到了墙壁或者障碍物。
  将雪看乐了,也伸手,却是提了一大桶七彩的颜料。
  她还记得三公主对彩虹感兴趣。
  “你那个不够,看我的!”她说完,大喊一声,用尽全力把颜料泼了出去。
  七彩的颜料在地上铺开七彩的路,往前方一直延伸而去。
  谁也没想到的是,奇迹发生了。
  像是现代常见的房地产广告动画,万丈高楼平地起……不,没有那么夸张,但那城墙和楼宇确实需要她们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顶上。
  将雪抬起视线,她看到了城墙上把守的护卫,随后低头,目光四下一扫,石板路从脚下清晰地铺开去。
  她顿时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还真没错,这里的一切会随着萧珞寒的意愿发生改变,但这个“意愿”也许是更抽象的东西,并且大概率和萧珞寒的情绪挂钩。
  而自己要做的,是积极地给予鼓励,就像刚才那样,她给三公主带来耀眼灿烂的彩虹,于是三公主就顺着彩虹,在梦里编织出了记忆中出入大颍皇宫的路。
  像极了童话故事的发展,但也幸好只像童话故事一样简单。
  “我入大颍时,马车走的便是这条路。”
  路上,萧珞寒轻声介绍,“原本还是大道,走着走着狭了起来,所见之景也越发冷清。”
  不等将雪接话,她继续说下去:“但我早已习惯,竟不觉得有何问题……况且北寥战败,将我上贡给大颍,贡品就算真献给太子,也远远够不上正妃之位,自然不配走正妃的道。”
  将雪张了张口,哪怕明白自己接不上话题,还是强调了句:“你不是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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