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长姐倒是从未与自己说过这般烦恼,不过长姐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母族又是将门世家,守北寥江山,不是她自己点头或挑选,哪个男人都不敢把主意往她身上打。
  谢析桐的笑就这么被将雪揭过去了,正好再一会儿就要轮到她们上场,将雪松了口气,跟萧珞寒说观众席的位置:“今天报告厅底下都坐满了,甚至每个班的班主任还得加座,你找不到空位的。但二楼的小平台……你那回应该也看到了?”
  萧珞寒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她从将雪高一的日记内容里见过,知道那边只有重要校领导坐,视野算是最好的,而且将雪也能在台上一眼看到自己。
  等送了将雪回后台,她就飘到报告厅后边,顺着楼梯飘去二楼,找了个不挨人的空位坐下,期待地看着舞台。
  将雪她们今天要演两场,她也想陪她两场。
  意义那么重要的演出,多一个见证者,将来谈起时,也能多一个聊它的人。
  想到这,萧珞寒怔了怔。
  “将来”啊……
  阿析把梅姐姐规划到了未来里,自己竟也悄然把将雪放入“将来”。
  她顺着思路恍惚想了一阵,又觉得将雪好像一直都这么做了。
  明明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最初只做笔友,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真正去往对方身边。
  这种……也算恩情么?
  她不免又去思索,自己到底要怎么还?
  在将家报恩一辈子吗?具体该做到什么地步?将雪、梅姐姐、两位伯母、程姐……以她的能力,可以给她们做什么呢?
  萧珞寒就想啊想,但将雪她们演出开始的时候,她立马全身心投入其中,给她们鼓了好几次只有将雪和谢析桐能听见的掌声。
  醒来之后,她收拾着自热米饭的包装,在想,到了晚上吃将雪送来的汤面时,她也在想。
  最后却只想到对将雪的报恩方式,可念头一冒出来,她又觉得自己好生唐突、不知羞耻,抱着菜狗满含内疚地睡了。
  她在梦中“醒来”时,听见报告厅外头……不,应当是学校外头,传来*烟花和鞭炮的响声。
  跨年活动已经开始了,虽是公历的年,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也格外重要。
  她依然去了老位置,大大方方坐在校领导旁,看一会儿节目,悄悄看一眼忙着回手机消息的校领导。
  真好啊,这个世界就连一校之长也是女子。
  等到将雪她们再次登台,萧珞寒站起来,第一个为她们鼓掌。
  夜晚长,睡得深,待会儿她应该能和将雪坐在一起,把高三场剩下的节目看完,再跟她一起回家——今天通校生可以直接放假了,住校生则是明早起来回家。
  她正这么想着,脸上忽地传来刺骨冰凉!
  不仅是脸,她只觉凉意淌进脖颈、衣领,最后漫进被窝里。
  惊得她瞬间醒来,随后被一整片的光亮刺了眼睛。
  纱帐被掀开,房中一片明亮。
  数不清的仆从正举灯,阴恻恻地站了满屋。
  萧珞寒眸光顿变,下意识坐起,抬眼向灯海尽头看去——
  自己的桌案之后,坐着正翻书的大颍太子!
  第48章 外强中干
  前些日子,将雪不止一次怀疑过狗太子是否还在暗地里谋划什么,萧珞寒虽打听到他正疲于战事,却也多留了个心。
  今夜看到狗太子来,周身还散发着一股血腥气,好似刚从战场上回来,她倒不慌张,只掀开被子下床,赤足在冰冷的地上站定,垂眸行礼:“不知您深夜造访,失礼了。”
  即便心中恼怒,现下她手无寸铁,余光瞥见书架被翻乱,也不知电棍是否被搜出,必须暂时先稳住这狗太子。
  屋内被灯海照得如同白昼,她只需目光一扫,就能看见散落满地的书册。
  就连被藏于《女德》中的《英汉词典》,此时也摊开盖在地上。
  ……那些,都是将雪送她的书。
  萧珞寒只觉心脏狂跳,狗太子唤她名时,她强行压下愤怒,以免抬眸与他对视时,眼中杀意被他察觉。
  “孤在外杀敌,你倒好,在这暖窝里享受鬼神恩惠!”太子冷冷一哼,合上手中小说,重重砸向身后。
  将开的梅花苞,连瓶一起被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打碎满室静寂。
  萧珞寒面上不显,藏于袖中的手用力捏紧了衣物。
  “从你抵达大颍那一刻起,孤就在关注你。”
  太子慢悠悠从桌案后绕出,踱到她面前,一身战甲果然染血,脸上也遍布血迹,瞧着更为狰狞,“毕竟你是孤未来的妾室,对于枕边人,可不能毫无了解。”
  “但现在,孤已经完全看明白了。”
  “你简直是个一无是处的蛀虫!”
  他抬脚踹在萧珞寒小腹上,将她踹倒在地!
  “在北寥吸北寥的血!来大颍又吸大颍的血!恬不知耻!”
  “明明能沟通鬼神之力,却只知道享受异世的恩赐!就算孤铁了心置你于死地,你居然只会驱使鬼神去父皇寝宫大闹!可悲!可笑!妇人手段不过如此!”
  因着事先有准备,萧珞寒早提防他伤自己,甚至日日贴身穿着将雪送来的护具,被踢中之前,也用巧劲卸去力道。
  但摔在地上时,她还是痛得闷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那战靴虽不是铆钉底,但内中必定置了铁片。
  “北寥将灭,你已经毫无用处了!既不能为两国和平做出贡献,也不能为孤生儿育女——哈,年十七才来癸水,真是叫孤大开眼界!”
  狗太子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然而正因为他提及北寥,又恼怒至此,前言不搭后语,萧珞寒反倒听出了一股子外强中干的味道。
  ——北寥恐怕不是将灭,而是出现了令狗太子意想不到的转机。
  若非如此,这好好待在战场上的狗太子,又为何赶着夜里来找她麻烦?
  她这阵子已经看过不少古代背景的小说、电视剧,最是清楚——男人倘若事业不顺,性子又暴戾,回家定会通过迁怒、折磨毫无反抗之力的妻妾、孩子甚至鸡犬,发泄这份怒火。
  俗称“窝里横”。
  “不过,念在鬼神的份上,孤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来人!”
  立即有太监递上一块方盘,内中放着一只酒杯、一尺白绫、一块银丝炭、一根红烛。
  “选吧。”太子目光如刀。
  萧珞寒丝毫不惧,反而觉得好笑。
  许是已经下定了杀太子的决心,现下她看这狗东西做什么,都觉着与跳梁小丑无异。
  不过,她需要再为自己和将雪争取些时间,最好能趁此机会麻痹狗太子,让他……对自己更松懈一点。
  只扫一眼,便知每样物件意味着什么,她不假思索地拿起了红烛。
  她清楚不管自己选什么,前路皆只有死路,故而只是配合表演,慌慌张张地选中了狗太子最希望看到的、唯一能为自己争取时间的红烛。
  无边怒意化作战栗,她装出一副惶恐软弱的模样,颤巍巍地捧着红烛,声音也哆嗦:“殿下饶命!妾、妾只想多活一日是一日……”
  下一瞬,血淋淋的手就捏在了她下巴上。
  “哈!你引以为傲的鬼神呢?”太子的狗眼近在咫尺,“祂给你看了那么多反了天的书,大难临头,你不还是要依靠孤的垂怜!”
  萧珞寒没挣扎——她要的就是这份轻视!
  只将她视作柔弱的病秧子,毫无反抗之力,任由他人拿捏!
  她甚至能听出太子声音中近乎癫狂的欢愉。
  堂堂七尺男儿,竟沦落到在她这儿找存在感,她更有理由相信北寥发生了好的变故。
  先皇后之死是瞒不住的,而她背后的母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你如此希望与孤成婚,为自己讨一条活路,三日后,便来东宫长长见识吧!”
  太子的狗爪终于撒开,他起身,一步步退开,口中却道:“来人,将这一屋的书全拿去院里烧了!都说望梅轩鬼神作祟,今夜孤便要除祟去晦!”
  镇定演到现在,听闻此言,萧珞寒终于压抑不下去,脱口而出:“不劳殿下沾染晦气!这些书既是鬼神相赠,理应归还鬼神!”
  “妾今晚便自行处理它们,明早殿下大可来查,必不留一本在望梅轩中!”
  刚才已有举灯的仆从开始蹲下捡书,准备拿出去烧,室内灯光稍暗片刻,太子冷不丁感到被狠狠剐了眼,立即紧盯眼前的少女。
  可她说完那番话,依然只是垂眸不安地跪坐在地,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
  太子就笑了起来,朝一室仆从挥手:“烧。”
  “鬼神要是真动怒,孤的脑袋就在东宫,有本事祂来取!”
  -
  将雪是在舞蹈教室换衣服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她又坠入那片漆黑,幸而很快就见到熟悉的大红色从远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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