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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臣岂敢忘,一碟糕饼,高烧三日,托殿下的福。”
  颜皖知站在她身后,过足了嘴瘾后便很怂的往后退了些许。
  “躲什么?吾又不曾欺负你。那是个意外罢了,你还真是小气。”江映华发觉她的小动作,回眸俏皮的回应,眼中笑意深沉,不似假的。
  “臣说笑的,殿下的手艺极好,不知日后臣可还有此荣幸,再回味一次。”颜皖知抬眼对上江映华的注视,柔声笑问。
  “想得美。”说罢,江映华忽闪了两下睫毛,又道:“的确许久未做了,要不来份绿豆桂花糕?”
  颜皖知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抬脚便要开溜……
  三日后乃是八月初五,依着惯例,江映华坐镇军中,处理军营庶务。颜皖知侍立在旁,一如往常。
  临近日暮,江映华正在打趣颜皖知,“吾就想吃绿豆桂花糕,你说怎么办吧?”
  颜皖知抿了抿嘴,刚想搪塞过去:您老人家自己个吃呗,莫要拉上我。这话还没说出口,外头小兵高声来报:“报!”
  江映华闻言视线转到帐前,方才玩闹的神色一扫而光:“何事?”
  “禀报主帅,此乃八百里加急的朝中军报;此外斥候回报,京中御前禁卫今夜抵达行营,劳您候旨。”小兵单膝跪地,将军报呈送近前。
  江映华眉头微蹙,最近自己的辖区并无异动。虽说她看似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脑子里的消息灵通着呢。真出了端倪,她身在此地,安能活命?
  颜皖知快步上前接过,转递江映华。江映华视线落在她手上,微微颔首,示意颜皖知为她念出来。
  颜皖知小心翼翼地取出军报,粗略一扫,喜笑颜开,随即赶紧将军报塞进了江映华手里:“殿下,大喜事!”
  江映华本有些诧异的接过,待看清了上面的字迹,亦凤眸清扬,红唇弯弯,任谁都能瞧得出,这是发自心底的释然与畅快。
  江映华一拍桌子,“天佑大楚!皖知,今夜不吃桂花糕,你我二人留在营中,随将士们开怀畅饮!”
  颜皖知没了对烈酒的敬畏,反倒欣然应允,赶紧着人吩咐下去,营中炊烟袅袅,将士们奔走相告。南境云安王谋逆自立的叛乱,历时三年,终于尘埃落定。自此连“越”的名号都不复存在,大楚的威望更胜从前。
  半年多的朝夕相处,在颜皖知跟前,江映华总是言笑晏晏,似乎生活中的琐事都惊不起她心底的涟漪。颜皖知日日观瞧,时间长了便生了几分辛酸,这人的真性情随着韶华流逝,好似也不复存在了。
  她还是惦记着从前昭王府那个敢爱敢恨,看似调皮捣蛋却也深明大义的小丫头。
  不过今日,她总算找回了一点熟稔的情怀,今晚酒宴上的江映华推杯换盏间,皆是真情流露。好似有人移开了她脸上的阴霾,背后的巨石,又可以放肆的哭哭笑笑。
  正当营中将士们欢歌嘹亮之时,哨兵来报:“京中来使已达营外,请殿下移步接旨!”
  第34章 近乡情怯
  得了小兵的传讯, 江映华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了酒盏,整理着自己身上一袭华贵的紫衣锦袍,招呼着一众亲随将校, 浩浩汤汤的朝着大营外走去。
  待一行人抵达营门口, 纵马疾驰而来的禁卫亦收紧缰绳, 瞧见那一袭紫衣身影带着众人相迎, 为首的将官飞速翻身下马, 朝着江映华便大礼参拜。
  江映华平静的望着,只淡淡回应:“免,可有诏制需本王接?”
  来人起身, 抱拳一礼, 朗声道:“回殿下, 臣有陛下予您的手谕、手书各一, 交您亲启。另有一份诏令,传于营中守将。”
  说罢,身旁副将近前,将一应文书交给江映华,手持一份装裱的明黄色缎面诏旨, 恭敬地立在对侧。
  江映华见状,抬手撩起衣袍,便直身跪了下去:“臣恭聆上谕。”
  她身后的一众属官哗啦啦随即跪倒, 乌泱泱的漆黑一片。传令的禁卫那头, 领头的将官一愣, 随即闪身避开,其余人则顷刻散开, 侧过身子去。
  江映华此举,显得格外乖巧恭顺。其实这道旨意, 她不必如此的。
  陛下的手谕手书写了什么,江映华尚且没机会查看,但诏令所述,已然让她猜到了手书中的内容。
  故技重施,无非是怕自己再寻个由头,称病不归罢了。陛下借着前线大捷,四海安平,要举国庆贺的由头,命江映华与颜皖知即刻动身回京,边军事务交与手下将官暂代,江映华在京遥领督察。
  接了旨意,江映华起身冷眼观瞧着一应禁卫肃立在旁的模样,便又想起了三年前在朔方,陛下强行将她带回京中囚禁的往事。
  一别三载有余,她每每思及此事,还会遍体生寒。
  江映华侧过身来,轻声吩咐颜皖知:“长史,劳你安排禁卫弟兄安置,本王先回府了。”
  颜皖知隐隐感知到了江映华有些低落的情绪,长揖一礼道:“殿下放心。”
  江映华微微颔首,接过亲卫牵来的马,纵身一跃,挥鞭轻喝,便一骑绝尘,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当晚,颜皖知拖着疲惫的身子入了王府时,已然过了子夜。
  她踏进门来,竟发现那一袭紫衣仍驻足在廊下,听得响动,本抬首仰望星河的视线转而落在了颜皖知的身上。
  颜皖知走上前去,“这么晚了,殿下怎还不休息?”
  “等你,你倦了么?可肯陪我聊聊?”江映华的声音很微弱,并无往日的霸气,反倒是在商量。
  颜皖知的确很疲倦,可耐不住江映华温声软语的请求,复又近前了些,“殿下请讲。”
  江映华引着人走去后园的石桌旁坐下来,朝着人招了招手,颜皖知没有推却客套,挨着她便也落座。凑得近了,竟然发觉,江映华身上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与寻常不同,今日格外好闻。
  在营中还没有这股子熏香的味道,回来不睡竟生了此等雅兴?
  颜皖知有些贪婪的翕动着鼻翼,江映华的喜好一直都很高雅,熏香从不会过于浓烈激昂,这股若隐若现的味道,令人沉醉,将人的心神都勾了去。
  “皖知,你来此的用意,吾多少知晓几分。可否告诉我,近些年陛下那儿,每每听闻我的消息,是何反应?”江映华眸色恬淡,说出的话轻飘飘,慢悠悠的。
  颜皖知察觉自己许是闻多了香气,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她睁了睁眼睛,试图打起精神来,毕竟江映华的这个问题,有些过于直白刁钻了。
  旁的人充其量揣测圣意,她竟毫不遮掩,连底牌都要揭个干净。
  沉吟片刻,颜皖知柔声道:“陛下十分惦念您,忧心您在北境辛劳,这才派臣来此。”
  江映华敛眸,未出一言,只是淡然的勾了勾嘴角。
  良久,她复又开口:“颜卿觉得,此番我若请旨不归,陛下会否再将我抓起来论罪?”
  颜皖知愈发头晕了,她一手撑着脑袋反问:“殿下为何不回?陛下和太后定然想您了,这样不合适。”
  “若我归京遇险,长史,可还会舍得毫不犹豫地相护,就像在战场那般?”江映华眸光中泛着挣扎。
  颜皖知头脑昏沉,上下眼皮子不住地打架,听了这话,迷迷糊糊间却斩钉截铁的开口:“自然,臣舍命陪君子,绝不含糊。”
  江映华敛眸不语,安坐在旁,亲眼瞧着颜皖知脑袋一歪,倒在了石桌上。
  树后闪过一个黑影来,“主子,如何处置?”
  “去搜查他的房间,如无异样,喂颗解药,好生伺候人歇下。”江映华冷声吩咐,转头入了房间。
  翌日晨起,颜皖知揉了揉酸酸涨涨的头,只当是自己昨晚疲累又贪杯,有些伤了神,完全记不起和江映华的对谈,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的房间了。
  她穿戴整齐去寻江映华,这人今日起得倒是难得的早,少见的换了一身水蓝色的罗纱长裙,复又回归了女子装束,步摇簪钗满首,流连于廊庑之下。
  颜皖知上前见礼,江映华转头打量她的神色多了几分复杂,盯着她上上下下游走一圈,直将颜皖知看的有些发毛,江映华才错开了视线,轻声道:“长史收拾收拾,午后我们启程回京去。”
  这是答允了?
  颜皖知有些惊喜,年前未能将人带回去,她心里苦闷了许久,此时江映华应承的爽快,她没来由的欢欣。虽然京中没有她在意的亲眷,可江映华有呀。
  颜皖知拱手一礼,便回了自己的庭院。
  江映华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眸色晦暗,良久才喃喃自语:“藏了多年,也是辛苦。”
  府中上下一同忙碌,一应车马齐聚门前,江映华转身入了马车内安坐,见颜皖知直奔身侧的一匹骏马而去,她掀起帘子,莞尔道:“一路黄尘四起,长史上车来。”
  颜皖知闻言,脸色有些许尴尬,“殿下,这不合规矩。”
  “少废话,快点!”江映华知道她的脾气,便佯装恼火的出言斥责。如此,颜皖知总算灰溜溜的入了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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