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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江映华垂眸浅笑,应声称是。随行的臣属名册,江映华是得了的。御史大夫早已换了人,不知这两载,楼家被陛下发落去了何处。此番变故,颜皖知竟不曾与她提及。
  江映华一面饮茶,一面垂眸思量这其中的关窍。陛下一眼洞穿了她的小心思,沉声道:“楼缮死了,不必想了。”
  江映华捏着茶盏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虽在面色上未表露出异样,心底早已打起了鼓。
  “不是朕杀的,想哪里去了?襄陵侯府的手笔,朕追赐了他光禄大夫,满意了?”陛下冷嗤一声,似是不满的睨了江映华一眼。
  “长姐,臣没有乱想,是,是您多想了。姑丈最是爱惜羽毛,如此当能含笑九泉,陛下体恤臣子,自是朝野佳话。”江映华放下茶盏,复又拣选了一罐茶叶,以金匙勾出些许方入研钵,十分细谨的研磨着。
  总之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有些事情在手,不必被那人盯着思量就成。
  陛下无意同她掰扯,复又闭目养神。半个时辰后,舆车放缓,江映华的官邸近在眼前。
  自车旁帷幔向外望去,江映华一眼便瞧见颜皖知等人已然列队在前,等候着陛下下车,江映华眼底有些欣慰,王府上下,并无人给她生事丢脸,多亏颜皖知调、教的仔细。
  江映华闪身下了舆车,伸出手去扶陛下,陛下立在高大的车上,眺望了一眼府邸,抬脚下车,“朕以私库为你建了这宅院,倒是还未见过,带朕走走?”
  “是,臣遵命。”江映华小心翼翼地搀着陛下入了府中,直奔正殿而去。陛下来此,江映华让出了自己的殿宇,正殿早已按照陛下的喜好收拾妥当。
  第48章 府中饮宴
  一路舟车劳顿, 陛下入内便已有随行之人为其更衣。
  江映华趁着间隙去寻颜皖知,附耳嘱咐:“今日府上人杂,长史务必留心。陛下一应事务皆有御前人操持, 我们只管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半分岔子都不可有。”
  颜皖知微微颔首, “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眼睛, 您放心。皖知脖子上的还算个脑袋, 勉强不能称作球儿。”
  “还有心思玩笑,我看你是夜猫子,不睡也不累的, 我走了。你, 顾好自己。”江映华起先的声音还算正常, 说到末尾便如蚊子嗡嗡, 想来二人的悄悄话,绝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不多时,宫人出来,唤江映华入内。江映华紧走两步进去,只见陛下一身绀紫色常服, 看上去比方才的冕服平易近人了些许。只是江映华亦是一身紫色朝服,未免有些冲撞。她走上前去,出言试探:“陛下, 上午无事, 既是为您接风洗尘, 可否允臣将朝服换下?”
  “嗯,去换。”陛下抬眸扫了她一眼, 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摆了摆手。江映华闻言便要告退,陛下纳闷儿, “这是你家,退哪去?让人将衣服取来,就在此换,朕有话与你说,没时间耽搁。”
  江映华瘪了瘪嘴,知会小宫人去侧院给她寻件规制严谨的素色常服来。她则留在殿中,等候着陛下的下文。
  殿内安静,清风徐徐。王府内却是人声鼎沸,人人忙的脚不沾地。庖厨所在更是如临大敌,陛下带出的御厨和江映华府上的厨子正在交换需求,今日午间的宴席,除却御宴,还有一众随行官员的酒宴,委实是阵仗颇大。
  其实江映华的内心在滴血,这般阵仗,迎接圣驾,在旁人眼中是无尚荣耀。在她心里,那就是小钱钱哗哗流淌,这热闹都是真金白银换回来的。费心劳神攒下的家业,旦夕之间便能见底。等人走了,又得挖空心思充实自己的小金库。
  等候的间隙,陛下好整以暇地抬眼打量着江映华,笑问:“华儿此次将里外置办的不错,没少花银子吧?”
  “陛下驾幸,是臣等荣幸。臣等迎候乃是分内之职,银钱用在正处便无所谓多少。”江映华甚是乖觉的正色回应。
  “哦?朕记得当年为你修建此处宅邸,耗资九万两白银有余,华儿打算几时还给朕?”陛下接过下人手中递过来的汤药,以药匙轻轻舀着。
  “陛下,您这是怎得了?”江映华闻见浓重的苦药味,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忧。
  陛下仰首一饮而尽,“说你呢,别打岔。”
  “臣,臣…陛下,这算是官邸,便是朝中所有,您该去向几位大相公讨要银钱才对。况且,臣的俸禄已经罚去了三年…”江映华支支吾吾,声音愈发小了。
  好没道理的,当初是她赶人来此,建了宅子是为讨好,本该算是赏赐,怎还能张嘴要钱呢?
  此时小宫人回来,手里捧着衣饰。陛下见状,挥挥手让人入内换衣服。一边等人更衣,江映华一边深思,陛下这老狐狸又在算计什么,才下榻就提银钱,只恐来者不善。
  江映华在里间磨叽半天,不是这里腰带紧了,就是那处不够平整,左右挑着宫人的毛病,不肯出去。
  “磨蹭什么?快点过来!”陛下佯装恼火,自己已然摆好了一局棋,以手敲着棋子,与自己对弈。
  江映华理了理衣衫,屁颠屁颠走了出去。一身豆青色的对襟大袖,看着倒是清爽飘逸。
  陛下余光瞥了她一眼,点了点棋盘示意江映华过来与她对弈。见人坐稳,她抬手挥退了宫人,随意落下一子,微微抬眼,漫不经心的问:“你手上有多少积蓄,嗯?”
  江映华随手拎起一枚白子,垂眸凝视着一局残棋,摸不清陛下的路数,喃喃道:“长姐,臣,臣无甚积蓄的。”
  “少废话,落子。”陛下等得不耐,开始催促,“单凭你手上的铺子,年收多少无需朕再给你清算了吧?”
  江映华敷衍着落了一子,缓缓道:“约莫手头有个十几万两。”
  “黄金?”陛下幽幽开口,复又落下一子。
  江映华瞠目结舌,这人想什么呢,赶紧回嘴:“白,白银。”
  陛下哂笑,“算计起朕来了,嗯?铺子会还你的,给朕二十万,算朕借你的,如何?”陛下难得的柔声同人商量。
  江映华疑惑更甚,根本无法理解陛下的所为。她身为帝王,缘何要与自己借钱?而且这也不是小数目,狮子大开口的二十万两白银,这些现钱就算江映华真有,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呀。
  江映华的五官拧作一团,小脸皱巴巴,捏着棋子半天不动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陛下就这么等着,心里暗骂,皇考当年养了个小白眼狼出来。
  颜皖知若在此处,听了这话,她估计得震惊的跺脚。此人这般有钱,如何还能小气的扣下她那点儿微末的俸禄,当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天天还装得云淡风轻,视金钱如粪土。
  耗了半晌,江映华无奈的落了一子,故作为难的低声道:“您要得不是小数,可否容臣些时日,去筹措一二?”
  “不急,朕留在这得小半个月,你且去筹措就是,私下做私下给朕,可明白?”陛下微微勾了勾嘴角,这丫头逢场作戏的本事渐长,心思也比从前沉稳了。
  江映华点了点头,胡乱的往棋盘上扔着棋子,左右棋子不要钱,她又不能真的赢了眼前人。
  午间饮宴,午后巡视振威军,江映华一刻不得闲的随侍在侧。晚间聊表地主之谊,又去象征性的参与了朝臣的宴席,入夜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府,晃晃荡荡的往侧院而去。
  夜幕暗沉,江映华隐隐约约瞧见自己的房外戳着一个人影,走近了才知是颜皖知在等她。
  她快步上前,屏退随侍,压着嗓子问道:“可是有要紧事?陛下在此,你我住的又离得远,无要事这些日子还是别折腾,免得让人多心。”
  “臣知道的,想一处去了。是有个小事,佛寺那边安排妥贴了,您的亲卫警戒,振威军巡防,您还有要补充的么?”颜皖知抬眸,一脸认真的望着江映华。
  其实江映华很想与人说道一二陛下今日见面就要钱的事,但是迫于那人让她私下筹备,只得咽下未敢开口。“就这样吧,天色不早,赶紧回去歇着,这半个月有你忙的。”江映华的话音柔和,带着关切。
  “是,谢殿下。”颜皖知朝着她挤了挤眼睛,故意抬高了嗓音作别。
  夜深人静,江映华爬起来,自床头柜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漆质嵌彩贝的小木盒,一把玲珑的钥匙插进去,一沓子银票便映入眼帘。这是江映华彻彻底底的私人家当,她长叹一声,小心翼翼地数出来二十张,又将剩下的好生放了回去,锁的严严实实。
  江映华想不出来是何要事,需要陛下亲口与她借钱。左右不会是小事就对了,陛下不缺这二十万,只怕是她不敢用自己的积蓄,怕被人觉察。
  想到此处,江映华在长榻上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安稳。今早陛下的药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一无所知。
  翌日,江映华早早起身,敷了厚厚的脂粉,才将硕大的黑眼圈挡了去。一行车驾往城外西郊的晏安山而去,佛寺就建在半山腰。
  一路出城,陛下的心情大好,瞧着外间的景致,眉眼舒展,“往年此时京中的花儿都败了,你这里到底是冷,芳菲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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