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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了觉回神,对着已屈膝半蹲在他们面前的歧阳子急道:“师叔不知被何妖物上身,呕血昏迷,小僧与师弟修为尚浅,恳请真人出手相救!”
  歧阳子并未拒绝,几乎是了觉话音刚落,他右手食中二指便已点上同悲眉心。
  众僧未见到他手上有何动作,可数息之后,确有一团黑雾被歧阳子二指捏着缓缓自同悲眉心抽出,令了觉奈何不得的东西就那么被随手一挥震散开来,没再留下半点痕迹。
  昏迷中的人眉头松开,虽还未醒转过来,吐纳却已恢复平稳绵长,想来已无性命之忧。
  了觉松口气,抬眼瞧见歧阳子自腰间挂着的一只丹葫芦中倒出一枚褐色丹丸,捏住同悲双颊,直接将那丹药塞进对方嘴里。
  “呃…真人,我师叔他……”
  “鬼物缠身,大损阳气而已,一颗丹药便能补回来。魇为鬼仙之胎,也算是半仙之躯,你们凡人和尚能用的佛门经文法咒自是奈何不了它的。”
  了觉也是初次听说这些,闻言点头谢道:“多谢真人出手搭救,小僧代师叔谢过……另有一事想请教真人,方才那些身冒黑气的妖物是否也是鬼物?”
  “不是。”
  说话间,歧阳子又掏了只白瓷瓶出来,抬手便丢给了觉道:“那些东西已不算是妖了,不过是受浑沌之息驱使的尸傀儡,内丹魂魄早入了浑沌腹中。你们身上的伤是尸傀儡抓出来的,丹药拿去服下,以你们的体质,约莫两三颗便可尽除,待伤口黑气散尽再以寻常伤药敷好便无大碍。”
  虽早有预料,可听到种种异象确与浑沌有关,心中不免沉重几分。
  了觉不敢耽误,再次谢过歧阳子后便将丹药分给了几位师弟。此刻众僧再看歧阳子,已不似前次那般抗拒不解,更多的是感激与钦佩。
  “真人可是也要去镇伏祸兽?”
  “也?你们几个凡人和尚连尸傀儡都应付不了,去送死还差不多。”歧阳子说罢站起身,伸手一捞,直接便将同他身量相当的同悲扛到了肩上,抬脚便往不远处的毡房走去。
  眼见这一幕,方才刚在年轻僧人心中树立起的仙人风姿立时又冲淡了不少。
  了觉顿了顿,还是招呼师弟们跟随过去,眼下师叔昏迷未醒,他们几人身上亦受了不轻的伤,确实不宜贸然动身。
  北地牧民以往常见道人仙者出手除妖,是而见歧阳子通身道子装扮也就轻易接纳了,更何况那张脸任谁见了都觉惊艳,自然而然能生出些亲近之感。
  同悲于昏迷之中又坠入莫名的梦中,只是这次的梦并不似前次那般令他难受不安。
  梦中他行走于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山中清静,耳边只闻得流水与蝉鸣之声,四周小兽并未因他到来而惊慌奔逃,甚至还会主动上前亲近。
  同悲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动了起来,带他循着溪水声渐近的方向走去。
  半月形的清水潭外弥漫着薄薄的一层雾,同悲在水潭边驻足,定睛看去,就见一模糊人影立在水上。耳边闻得剑鸣之声,正是那人在水面上舞剑,然而水面雾大,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那人舞毕,单手负剑向他走来,同悲不自觉朝对方伸出手,然后他便毫无征兆睁眼醒来。
  梦中最后伸出的手此刻被另一只手扣住,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渡了过来,并没有前次梦魇醒后的眩晕与无力感,身上只觉暖暖的。
  同悲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抬起头时,正对上一张绝美的容颜。
  双目紧闭的红衣人仙反扣住僧人意图避开的手,脸上扬起一抹笑来。
  “和尚,又见面了。”
  第6章 做我的饵
  “躲什么?”
  歧阳子身子前倾将脸凑近同悲,言辞暧昧,钳住对方手腕的力道之大却与那张娇美的面容毫不匹配。
  “和尚,我救了你,你要拿什么来还我?”
  此刻的歧阳子就像只媚惑人的妖精似的,几乎整个人都攀到了面前的僧人身上。此情此景若是换了任何一寻常人,只怕早已把持不住,可同悲缺乏常人之情感,面对绝世美人‘投怀送抱’,那双眼中始终只有淡漠。
  他平静开口道:“救命之恩,无以偿报。仙人观已毁,施主若不弃,待此间事了,贫僧愿在寺中为施主供奉香烛一生。”
  一生供奉换救命之恩,听来倒也还算公平。
  歧阳子闻言却是噗嗤笑出声来,笑意未达眼底,他道:“和尚,你说……一个靠舍利里残留功德保命的残魂,若舍利碎了,他的‘一生’又能有多久?”
  同悲沉默未答,只是将目光转向一旁欲言又止的了觉。后者双手合拢,似是捧着什么东西,他走上前单膝跪坐下来。
  “师叔,这个…”
  了觉缓缓展开双手,他掌中赫然是同悲那串从不离身的佛珠。那颗原本就满是裂痕的明珠此刻已然碎成了几块,因为破碎得太厉害了,了觉不得不用手全部捧着。
  舍利为高僧圆寂后的佛骨所化。了觉同几个师兄弟也是未曾亲眼见过真正的舍利,还是方才同悲尚在昏迷时被歧阳子提了一句,他们才知晓师叔素日片刻不离身的佛珠上那颗破碎的明珠原是佛舍利。
  想到同悲为护他们,近日屡屡动用舍利,如今珠子碎得拼不起来,了觉只觉自己难以面对同悲,是而从方才起,他一直不太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身外之物,无妨。”
  同悲语气平淡道了一句,伸手正欲拿过佛珠,不想歧阳子在旁忽得横插一手,先同悲一步将佛珠拿走,攥住掌中似是不打算归还的样子。
  了觉有些着急,却无法同歧阳子动手,只得沉声劝说道:“真人!眼下舍利既已碎裂,想来于真人而言应无用处,可这佛珠乃是师叔的护身之物,于他意义非凡,还请将佛珠交还!”
  歧阳子半点不予理会,只对同悲说道:“我同你们这些发慈悲的和尚不同,凡事须得有所求我才会做。和尚,你可懂?”
  同悲几乎未多思考便接话道:“施主神兵天降,是因为我们对施主而言有利可图?”
  “不是你们,是图你。”
  “贫僧不过一介凡僧,若有什么能令人仙中意,那便只有佛珠上的那颗舍利。如今舍利已碎,施主若需要便尽管拿去。”
  歧阳子摇头笑了两声,自同悲身上站起身让到一旁随意盘膝坐下,好奇反问道:“残魂不比寻常亡魂,失了转生舍利护持魂魄……和尚,你真不怕就此身死魂消?”
  同悲双手合十,低声唱诵佛号后道:“众生万物皆有自己的因果缘法,若真有一日如施主所言魂消于天地,那也不过是贫僧的‘果’。既入佛门便已了断红尘,贪生惧死已是凡俗之欲,贫僧为何要有此惧?”
  “哈…哈哈哈!说得真好!比和你一起的几个和尚都想得通透!”歧阳子朗声大笑,话锋却忽得一转,沉声道,“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一魂七魄皆无,趁早断了修佛这条路,我方才闲来无事随意算了下你这世的命,既有不错的出身,不若还俗当个富家郎,靠着你前世留下的那点子残存功德,再安然活上个十一二三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同悲丝毫不在意歧阳子给他批的命,仍是平静问道:“施主说了这许久却无意离开,是仍有所图?”
  歧阳子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倾身凑近,强硬扯过同悲的右手,往他手中塞了什么东西。
  “啊!这、这…怎么可能?”
  待歧阳子松手退坐回去,一旁的了觉看到了同悲手中的佛珠不由发出惊叹之声,震惊的目光立刻落到了身旁面上含笑的人仙,只因那颗本已破碎不堪的舍利此刻好好得串在佛珠上,其上虽仍有两道浅浅的裂纹,但比起他们离寺时可是完好了许多。
  舍利皆为高僧圆寂后的佛骨所化,了觉入佛门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人能将碎掉的舍利修补好。要么他师叔佛珠上的那颗明珠并非舍利,要么便是歧阳子用了什么道术仙法将已经不能称之为舍利的碎舍利勉强拼起来而已,左右他不可能认为歧阳子之能堪比那些参悟禅机的佛门高僧。
  同悲面上迟疑一瞬,他攥起拳,掌心明珠正徐徐散发出暖意,沿着四肢百骸缓缓温暖全身,驱散了通身的疲惫与伤痛。
  他没问歧阳子是如何做到的,只是默默将那串佛珠交到了觉手中,后者眼中震撼无以复加。
  歧阳子虽目不能视物,却像是洞悉了僧人们的反应一般,勾唇一笑,竟主动解释道:“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舍利既是高僧圆寂后所得,势必承载了其生前功德善果,碎了…拿功德填补回去不就是了。方才原也是胡乱试一试,结果如我所想罢了。”
  被这么一说,了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歧阳子受那镇上百姓供奉百余年,应是积攒下了不少功德的。只是想起对方杀妖夺丹之举,一时又有些内心复杂,眼前这个人仙身上实在充满了太多疑问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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