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了觉同师弟们才赶到,还没问清情况,便被几乎贴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让开询问道:“这位施主…”
话未说完,那鹤发童颜的古怪道人便已越过他凑到歧阳子面前,蹙眉仔细打量了下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惊诧道:“师尊?!您老人家下山了?!”
第12章 分道扬镳
歧阳子面若好女,乍一看无论如何都和‘老人家’联系不到一起去。
楼巳却不理会众人面上古怪,自顾自接着道:“方才弟子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过师尊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穿得这么素了,没见您那件红道袍,我险些都不敢认了!”
歧阳子只站在那儿微微朝楼巳的方向偏了偏头,他手未动,却已有护身法器将近身的楼巳逼退数尺之外。
楼巳看了眼师尊,再看了眼挨着师尊丝毫未受法器攻击的同悲,不由出声抱怨道:“师尊偏心!”
半娇半嗔的话从一个鹤发童颜的半仙老头嘴里说出来,直听得在场所有人心中膈应,几个年轻僧人也是实在没忍住,不由向后躲开几步。
歧阳子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开口道:“你是何人?”
楼巳眨眨眼,回过劲儿来后指着自己反问:“师尊您不记得徒儿了?我是楼巳啊!七十多年前,您说巳乃阳气将尽之意,特意为我取了这个名儿。”
歧阳子蹙眉思索一番后颔首道:“你是那个被血亲夺了福寿命格的小娃娃?”
“正是!师尊您老人家可算想起来我了…”
话未说完便被歧阳子出言打断道:“我何时收你为徒了?”
周围人都听得清楚,有人唏嘘摇头、有人低笑暗嘲。楼巳自己倒是丝毫不受影响,凑到歧阳子身边,这次他倒是没被逼退。
“虽未正经行过拜师礼,可师尊也不曾阻我同您学本领不是?徒儿如今得入半仙之境,全仰赖当初师尊救命与授业之恩,如此自然算是有师徒之谊。再说……您老人家向来不理那些繁文缛节,咱们之间也不差那一个虚礼,您说是不是?”
歧阳子久久未答,良久才吐出冷冷二字。
“随你。”
说罢便也不再理会身旁人。
“亏得跟您学了不少本事,我如今在天剑门的玄止身边……”
楼巳像是觉察不到歧阳子的冷淡,只自顾自说起话来。可说着说着,他又忽得伸出手在歧阳子面前晃了晃。
“你已见我闭目,晃手作甚?”
楼巳收回手讪笑两声道:“师尊心眼未盲可喜可贺,徒儿只是才注意到您双目紧闭,想着早几十年前您眼睛就不太好了,担心您才试一试。”
“已盲。”
“啊?您老人家也没法子治么?”
“为何要治?”
楼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眼盲后日常起居多有不便,像他这种舍不下红尘美妙的,自是无法回答歧阳子的反问。
“世事繁杂,眼中所见未必是真,双目盲后反不容易搅乱心神。既费功夫又无好处,索性便不治了。”
“师尊豁达,徒儿佩服。”
楼巳这话十分真诚,因为他自己做不到眼盲还能这么坦然。
天剑门的人原本就与楼巳有嫌隙,方才得知救他们的人竟是恶道歧阳子,心里已不知道有多么膈应别扭了,此刻再听到楼巳这番夸,有人忍不住讥笑出声道:“呵!阿谀小人。”
歧阳子师徒置若罔闻,方才出言讥讽的弟子被无视反倒先羞愤起来,只是他刚站起身就被韩负延伸臂拦下了。
“大师伯!!”
“退下。”韩负延轻斥了年轻弟子一句,只身走到歧阳子跟前。与方才恭敬谦卑的姿态不同,此刻已然知晓救命恩人是歧阳子的他只是敷衍地抱了下拳后道,“方才不知是歧阳真人,在此拜过。不论先前如何,真人既为楼巳之师,还请尽约束管教之责。玄止上仙潜心钻研剑修之巅峰,无暇顾及俗世烦扰,是而从不曾出言驱赶令徒,然令徒终归不是我天剑门人,实不该仗着玄止上仙不加理会而屡屡越俎代庖,还烦请真人费心管教一二。”
人仙之间虽无地位高低一说,可到了韩负延嘴里,玄止和歧阳子一个是上仙、一个同他尚未化仙的掌门师父一样是真人,可见其心中悬殊。而这番指责数落的虽是楼巳,却无异于当众打歧阳子的脸。
楼巳听后微眯起眼,负于身后的左手三指捻了捻,站得靠后的几名僧人清楚看到他指尖已然酝出一道寒光。
歧阳子神情始终是淡淡的,从头至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待韩负延一番‘长篇大论’说完,他才开口反问一句道:“怎么?玄止在你们眼中是三岁孩童不成?”
天剑门人脸色俱是大变,韩负延攥了攥拳,强压心中怒意,沉声斥道:“真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若实在不愿管教门下弟子也罢,还请不要妄言,我天剑门上下虽不愿轻易同人树敌,却也不会任旁人肆意出言辱我宗门!”
歧阳子性子乖张,向来不遵世俗规矩礼法,韩负延说惯了的那套大道理在他听来与废话无异。是而他既不会因对方冠冕堂皇的指责而愤怒,也不会因为激得天剑门上下愤怒失态而得意嘲讽,可恰恰是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易激起旁人怒火。
“玄止是心中唯剑,又不是痴傻哑儿。厌恶接纳人与否,他有嘴有手,用不着你们在这儿‘好为人爹’。”
“噗!”
一旁看好戏的人中不知是谁被歧阳子这句‘好为人爹’逗笑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尽管后面立刻捂了嘴,可在场均是身负修为的道修和僧人,怎么可能错过这笑声。
有人开了头,后面不少人反应过来皆是捂嘴偷笑,到底是顾忌着如今天剑门在众道宗中的地位,没敢光明正大地嘲笑出声。
可越是如此,在场天剑门的道修越是感到羞愤不已。年轻些的脸皮薄,平日因为宗门地位而备受他人尊重,哪里受过今日这般委屈,他们怒瞪向歧阳子的方向,手已然按上腰间剑柄,只不过敌我悬殊,没人真的敢动手。
“歧阳真人屡屡出言挑衅,是当真要与我天剑门为敌么?!”
韩负延单手执剑,他身后那位刚刚断臂的师弟亦是如此,其余年轻弟子紧随师叔师伯们将随身佩剑祭出,气氛竟一时僵住了。
“冲动气盛,莽夫之举。不知轻重……蠢货无疑。”
韩负延脸色铁青,佩剑出鞘,剑尖直指歧阳子。
楼巳扫了师尊一眼,只见歧阳子右掌一翻,五相罗盘模样的法器祭出,下一瞬,法器飞至半空。而与此同时,楼巳手中幻化出的拂尘一扫,将韩负延同他两名师弟的佩剑一并扫开,化解了这番凌厉攻势。
“楼巳!你们师徒俩……”
“施主。”
沉默许久的灰衣僧人忽得迈步挡在双方中间。面对天剑门众人的愤怒与不解,同悲与他们平静对视后开口道:“邪祟浊气重聚,还请施主先警惕四周。”
似乎是为了印证同悲所说,有坐在外围歇息的道修惊吓出声,众人循声向四周望去,才发觉浑身萦绕黑气的怪物不知何时已然围堵在他们四周,只是被歧阳子祭出的法器挡在阵外才没能偷袭伤到人。
意识到歧阳子方才并非是同天剑门的人较劲,而是先一步察觉到了危机,这才祭出法器护持在场众道修。
众人此刻面色各异,片刻后,有跟随楼巳支援的别派年长道修主动上前朝歧阳子揖礼后诚恳道:“晚辈一心宗弟子梁仁,代我家宗主谢过仙长方才相救门下众弟子之恩。”
一心宗的人方才在最外围歇着,他们旁观天剑门同歧阳子师徒的口舌纠纷,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危险,这番感谢确是真心。
歧阳子闻言只是淡淡道:“不必。你们若成了尸傀儡,我还要多费一分力去收拾。”
梁仁闻言却并未觉得被冒犯,仍是客客气气道:“仙长过谦了。”
有一心宗带头,陆陆续续另有几家宗门的年长者前来致谢。不管是为了诚心感谢歧阳子的救命之恩,还是基于想要撼动天剑门在道宗一家独大的地位,此举都是势在必行,是而除去零星畏惧天剑门秋后算账的小门小派不敢效仿,在场多半宗门的话事人都过来表达了感谢之意。
以韩负延为首的天剑门上下脸色自是十分难看,不仅仅是因为别家宗门这番前去感谢之举打了天剑门的脸面,更为他们方才误将歧阳子救护之举误会成对宗门的宣战而羞愧。
内心挣扎了许久,韩负延才咬牙收剑,绷着一张老脸先是走过去朝最先向他示警的同悲抱拳一礼道:“贫道等方才一时气愤。多谢同悲师傅出言提醒。”
同悲却摇头道:“相救众人乃歧阳子施主所为,贫僧无功。”
歧阳子出手相护确实先于同悲提醒,只是看着楼巳扬眉吐气好一番‘得意’的表情,韩负延只觉自己此刻被架在火上烤,他脸色铁青,道谢致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