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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同戒也曾提出想要拜别众人,待小师弟返回寺中。且不说同悲应不应,楼巳倒是头一个跳出来反对了。
  彼时同戒寻上玄止玄澜提及此事,说话间几人走到同悲养伤的雅室,楼巳也在。眼见着师尊‘跳山’的楼巳在那日之后便有事没事来寻同悲说话,尽管多数时候僧人一言不发,只他一个人聒噪。好在楼巳本就个老顽童的性子,也不因为同悲不理自己而不悦,依旧自顾自说得乐乎。
  玄止、同戒等人结伴过来时,他正眉飞色舞说着随师尊歧阳子在苦山修行时的趣事。
  “师尊啊…其实是顺毛驴,你别触他老人家的霉头,他人可好哄了,掏心掏肺对人好的那种!不过啧…同你聊了这好几日,我还是不敢相信师尊居然是传闻中的那位裴剑首……”
  提及裴锦春时,原本垂眸低声诵经的同悲忽得止住,片刻后,他抬眸看向门口,缓缓站起身。
  楼巳也住了口,很自然同来人招呼道:“玄止,你们来啦!”
  青衣剑仙恢复了在人前时的冷淡,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了,而他身边的玄澜在刚刚听到屋内楼巳的话后,面上神色有些古怪。
  “裴前辈尚未归来。”
  玄止开口,言辞肯定。毕竟以他人仙的修为,歧阳子有没有回来自然不需要特地跑来问别人。
  楼巳也很清楚,所以在玄止说了这么一句后,他很自然接话问道:“要带同悲小师傅走?”
  玄止点头,站在稍后面些的老僧走上前两步,主动道:“贫僧师弟天生残魂,如今失了护身舍利,久待于灵气充盈之地只怕对他不好。贫僧想,还是尽早将师弟带回寺中,请住持师伯护持。”
  楼巳看了看玄止玄澜,耸了耸肩反对道:“师尊走前虽未特地嘱咐什么,但…我劝大师还是别越过他老人家做什么。还有就是大师说的那舍利,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被我师尊带走了,说是去寻赔礼什么的。”
  作为徒弟,楼巳确实看出来自家师尊对同悲和尚那与众不同的态度,从不久前师尊下山后那次便已有迹可循了。这也是为什么歧阳子明明什么都没说,甚至没说清去给谁赔礼,楼巳却自发陪在同悲身边的原因。
  一旁玄澜蹙眉问道:“赔礼?你上次怎么不提?”
  “师尊去做什么很重要么?说不说的,左右谁也拦不住他老人家。”
  “裴前辈率性洒脱,向来无拘无束。”玄止在玄澜再开口前率先出声打断,随后转向同戒道,“裴前辈行事素有章法,若同戒师傅当真担忧,吾可为同悲师傅设下定魂安神的阵法。性命攸关之事,还是等前辈回来再做打算。”
  同悲此时也主动道:“师兄,我愿意相信裴施主。”
  老僧看了看师弟,又看了看玄止道:“多谢施主,只是师弟定魂之事该有贫僧这个师兄来,不愿劳动施主。”
  玄止客气颔首回礼,玄澜同师兄对视了眼才嘱咐道:“裴…歧阳子重铸祸兽封印一事已然在道门间传开。不论如何,此时此刻他仍是众人心中的恶道,令师弟被卷入其中,少不得也要沾染些麻烦,虽知师傅们多半不会在意这些凡俗杂事,但人言可畏。近日各道门弟子陆续折返宗门,来追随我师兄的别家道门子弟只怕不少,同悲小师傅既是身子不适,平日还是多在内室休养生息得好。”
  玄澜这话说得十分委婉,事实上,各道门对这个自愿跟歧阳子走的和尚,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他们并非本人,更不会挨个捉人去解释什么,所以这会儿为了同悲清净养伤着想,还是少与各道宗的人碰面为好。
  同戒自然明白,颔首谢过了。
  楼巳看了看几人,虽说无人开口赶他,但人家师兄弟在一起,他这个无关之人继续逗留显然有些没眼力价了,索性便随着玄止他们走了。
  “仙道大会?”
  出了门,楼巳便从玄澜口中撬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面上表情古怪,似乎很难理解,张口便道:“那位祁宗主话本子看多了?怎么能想出这么个膈应名字来的?”
  玄止瞧他一眼,摇头看向远方,淡淡道:“唤作什么皆不要紧,不过契机罢了。”
  “祁道元心思昭然,无怪乎一心宗没落至此!”
  玄澜对此嗤之以鼻,他较自己师兄还是少些超然物外的心态来的。不料一旁的楼巳听他这么说,竟噗嗤一声笑出来,被瞪了也不收敛,目光无惧反呛道:“说得好像你天剑门如今还蒸蒸日上一般?若无人约束,由着阳鹤同他那几个亲传徒儿胡作十来年,天剑门只会是第二个一心宗了吧!”
  “楼巳。”玄澜面上阴沉,垂在身侧的掌心蓄出紫雷光,“我虽亦不满于天剑门如今的浮躁,但终究那是我天剑门的内务,一介散修半仙,还没有随意插嘴的资格。”
  “是是是,玄澜上仙教训得是。不过……”楼巳脸皮厚比城墙,任谁说都不能伤他半分,“师尊前些时日才教导过我,心在红尘,仙缘便遥遥无期。上仙还是…多多珍惜眼下才好,毕竟您比我可年长太多了……”
  论斗嘴,楼巳可不愿输半分,何况这话他本就是有十足的底气。
  所谓仙,是由人、鬼、妖脱胎而来,仙不似佛,并不会亘古不灭。若不能稳固本心,一旦道心乱了,那仙便不再能称之为仙。玄澜论修为论天赋自是有为仙的资格的,可他方才那番话却与阳鹤、祁道元之流无甚差别。心归了红尘,便失了‘仙’的资格。
  玄澜被说得脸色一变,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呵!歧阳子那般杀妖取丹的卑劣……”
  话未说完便忽得停住,并未是谁令他住口,而是一瞬想起歧阳子便是裴锦春,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实难继续说下去。
  玄止只看他一眼,并未开口指责什么。
  其后两三日,先前外出的一心宗弟子终于返回宗门,一道跟来的还有天剑门和少数几宗门的人。
  楼巳在高处躲懒,一眼就注意到了天剑门领头的韩负延,道貌岸然的道修平素与他最不对付,他也懒得这时候跳出来同对方纠缠,干脆继续躲着看戏,左右躲得再远也不碍着他一个半仙听几个凡人道修说话。
  底下人争的自然也是这仙道大会,不过本就跳脱不了红尘的他们更在意的无外乎‘名正言顺’四字。
  句句将玄止玄澜挂在嘴上,吵的无非是这仙道大会该由天剑门牵头,而非是早已失了倚仗,势不如前的一心宗。天剑门在道宗居首已有几十年了,门下弟子自认为高人一等,自是无法接受被一心宗的人压了一头,他们不解于玄止为何会应下祁道元的要求,只一味将原因归咎到一心宗宗主工于心计,欺上瞒下诓了玄止答应。
  听得楼巳忍不住摇头叹气,他算是明白当日师尊为何会直言韩负延等人‘好为人爹’了,分明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天剑门的人刚到钟岭山,还为来得及拜见玄止玄澜、未见过祁道元阐明来意,心里却已经给一心宗上下都定了罪。
  殊不知,玄止本就是心甘情愿驻留此地,等的也是他们不屑一顾的妖道歧阳子。非是玄止他不清楚祁道元借机在其中耍的心机把戏,而是对于那位超然物外的剑仙来说,他本就不屑得去计较拆穿,所求为苍生大道,至于其他功名利禄,皆不过是过眼云烟,堪不破这一切的人注定只能被困死在这红尘之中。
  “噤声。”
  便在此时,一道人声穿透层层云雾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
  短短两个字,听不出半点起伏喜怒,却震得众人心头一震,再难违背开口说些什么,正是玄止。
  天剑门的人不约而同向着云层之上单膝下跪,俯首告罪不敢多言,其他宗门的人虽不至于都跟着跪下,也不由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说一句,也不敢擅动。
  楼巳循着声儿御剑而上,来到山顶,他收剑跃下。
  山巅崖边只有二人身影,一坐一立,皆是这天下地下绝无仅有的天人之貌,旁人光是在旁看着都不敢多发出一声扰了这二人,便是楼巳随性胡闹惯了,此刻被这气氛感染,也闭口安静站在一旁看着。
  歧阳子一袭红袍被山巅猎风吹得摇摆,他人悬坐在断崖边,执手中锋利短匕雕刻着什么,身侧地上整齐放着数根树枝。那些被折断的树枝表面包括着一层淡淡的萤光,一眼便知并非凡物。
  而玄止单手负剑守护在歧阳子身后几尺之外,素来冷淡的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便是歧阳子先前才有所好转的妖咒,短短几日竟又有反噬加重的迹象。他此刻睁着眼仔细雕刻着手中的东西,楼巳远远瞧着像是个有花纹的木头珠子,可他师尊眼侧黑红纹路蔓延长开,就像那攀长的花枝,已逼近两侧太阳穴,瞧着十分骇人。
  “有事?”
  歧阳子开口,问的自然不可能是早已在此的玄止,楼巳便老实答道:“方才听到玄止传音,似是有些不悦,徒儿便上来瞧瞧,没想到师尊已经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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