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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眼见着同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歧阳子忽得问道:“不拾起来么?”
  一旁的荣枯默默蹲下帮忙去捡滚落到脚边的佛珠,可歧阳子根本不给他们拾捡的时间,自问自答似的嘲讽道:“呵,也对。左右与你共感的是我,你自不必顾虑我去哪里做什么,对你们出家人而言,身外之物…自然没有珍惜的必要了!”
  同悲待他发泄完才缓缓道:“裴施主,你道心不稳,恶迷心窍了。”
  本是实事求是的一句陈述,奈何歧阳子刚刚耗费心里压制祸兽破阵,又先被过往之事乱了心思,这才被混沌之息扰了清明,没来由地发起无名火来,这会儿忠言逆耳,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只见他翻手凭空一抓,荣枯才拾了几颗的佛珠就像被一股力量牵引动一般,齐齐朝歧阳子召出的丹炉法器中飞去。
  那炉盖合上,整个丹炉眨眼间被纯色焰火包裹,炉身现金红之色。
  不过须臾之间,炉盖再启,歧阳子左手一招,便有一物件自炉中飞出落到他掌心之中。
  寻常修炼器修的道士大多须花费数月甚至数年才可能炼出一件像样的法宝法器,可到了歧阳子这等极有天赋的人仙这儿,却是不过片刻便能炼得。
  本就是苍山神木所雕珍宝佛珠,其上灵气尚未被消耗殆尽,淬炼为新的法器,其中蕴含的灵力便是连荣枯这种未得佛法真谛的老僧也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新炼制而成的像是一条珠佩饰物,只有巴掌大小,最上是拇指长的金圈,与之连接的是佛门卍字符,最末端吊着一小片灿金色的窄薄木牌,牌面一字未书。
  歧阳子将末尾的那窄木牌抓在手心,半妖化的双眼盯着同悲看,良久,他才开口明知故问道:“你五魄归位,是会痛得吧?”
  “…是。”这话问得古怪,但同悲还是如实答了。
  “挺好。”歧阳子又莫名其妙回了一句,说话间,他按在木牌上的拇指忽然用力捏住边缘一划,立时便见了血。那血沁入木牌,将原本的灿金慢慢染成了血红色,最终将之上佛门万字符的一半也染成了红色。
  此刻那法器一半灿金、一半血红,明明是道宗淬炼出的法器,却从头至尾都像是佛门弟子所持之物。观之只觉妖异,却偏偏因其为苍山神木所制而灵力纯净,实在是怪异得很。
  歧阳子捏着最上面金圈,三指一掐一捻,便将那金圈豁开了一个口子。
  下一瞬,人仙身形便已不在原地,只留一抹转瞬消失的红色残影。
  “呃!”
  捏合的金圈强行穿透饱满的耳垂,流下的鲜血将僧人肩头深褐色的僧衣染出一片黑红。
  红衣人仙不知如何出现在身后,如蛇般攀上同悲后背,一条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捻着那新炼制的、还有些热烫的法器,眼都不眨便将之扣死在同悲一侧的耳垂上。
  远看着,就好似僧人戴上一只耳环。
  流血的伤口被热烫的法器一炙,很快便不再流血了,只是那金圈和耳垂已粘连在了一起,若是强行摘下来,只会是另一番撕心裂肺之痛。
  歧阳子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人还攀在同悲背上,右手食指勾着那浸血的小木牌前后摇摆,一改今日再见时的冷漠,面上难测笑意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还只是‘歧阳子’的那个时候。
  “你想慈悲苍生,就日日戴着我给你的这小玩意,苍山神木浑然一体,你若聪明,便该知如何保你的苍生。”
  同悲抬手去摸那一侧耳垂,但在触碰到歧阳子的手指之前,后者便已一个闪身跃至远处。
  坐在佛寺高处,远远便能瞧见远处尘土飞扬,数十骑正朝着慈光寺的寺门而来。
  “看来你们接下来有事要忙了~”
  同悲仍不会腾云驾雾等技法,他只能疾行两步,高声道:“你要去哪儿?”
  歧阳子抬手指了某一方位,等同悲和荣枯等人再一眨眼,那佛寺高处哪里还有人仙的身影,只余一道残声徐徐传入耳中。
  “屠、妖。”
  第42章 何为佛
  同悲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歧阳子消失的方向。
  荣枯大师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舍利碎片,恰在此时寺门外有天子使者到访的消息传进来,同戒走过来告知,目光不自主停留在同悲一侧流血红肿的耳垂。
  “将来者引至大殿,我这便过去。”
  同戒看向沉默着的同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依住持之言转身离去。待院中又只剩下他二人时,荣枯大师才轻叹了口气,伸手将舍利碎片递出,并出声询问道:“师叔祖可要同去?”
  同悲抿唇不语,只是默默低下头,抬手抚上耳侧的‘法器’。在听到荣枯大师又唤了声后,他才敛起心绪,转身伸手接过舍利。
  谁知那舍利才接触他手掌,便彻底化作沙粒般的微光,丝丝缕缕汇入耳侧的金红佛牌之中,再借由法器与鲜血这个媒介汇入同悲全身。瞬息之间,四肢百骸之内如同涌入一股暖流,他下意识攥了攥拳,合拢的手掌再松开时,竟凭空蕴起一团无形佛光。
  同悲转身走到那黑漆漆的虚无黑洞旁边,手掌轻轻翻动,掌中佛光便如同被倾倒的水流般滴到暂时封印的法阵之上,为原本的阵法加上一层坚固的屏障。他能清晰感受到佛光覆后的法阵已几乎察觉不到混沌气息的泄露。
  荣枯大师也拄着锡杖走到近前,感叹道:“舍利已全数融入师叔祖体内,虽不能复昔日全胜之态,但京师有师叔祖在,我也可放心了。”
  话中托付之意着实明显,同悲定下心朝荣枯大师伸出了手,后者太明白其中用意,便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直言:“此身苟延百年,能再于恢复记忆的师叔祖再见、交谈一番,我便已了无遗憾了。师叔祖心系苍生,无需计较我一人生死。若可以,晚些时候愿能与您静坐论佛一番。”
  “自当静候。”
  荣枯大师闻言,面上展露笑容,颔首致意后拄杖离开。
  以凡躯镇守祸兽封印数十年,虽借着换来的仙人之心得了些法力,可随着年华老去,原先封印法阵之力减弱,他已渐渐力不从心。幸是师叔祖恢复部分记忆回归,还将百年前创下封印法阵的‘裴锦春’也引了来。对于荣枯大师自己而言,他如今已无需担忧此地来日安危,唯有一事仍可称是心结。
  “…大师?荣枯大师?”
  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声,荣枯大师才回过神。面对来人,微微弯腰致歉道:“老衲一时分神,还请将军见谅。”
  那披甲将军也不跋扈,忙摆手道:“荣枯大师哪里的话!圣人知晓大师近来为京城内外突发的怪症费心费力,今日听闻老太妃身子转好,心中更是赞许。原正召了礼部官员打算为大师加尊号敕封,不成想竟出了地动之兆,恐臣民惶恐,这才遣本将快马来寻荣枯大师细问一问,可有大碍?!”
  “南无阿弥陀佛。”荣枯大师诵了声佛号,殿中其他僧人也随住持一道朝北方弯腰行礼,而后荣枯大师站直身子婉拒道,“请将军代老衲谢过圣人之恩,只是出家人无心名利,且老衲寿数将近,请圣人不必老衲费心了……”
  那将军听到荣枯大师说自己大限将至,一瞬也顾不得听后面的正事,脸色一变慌忙追问道:“什么?!这等‘玩笑’大师切不可说啊!”
  不止那将军如此想,便是殿中其他僧众闻此俱是面色大变。
  世间素有仙妖鬼怪,且绝非怪力乱神之说,是以皇室才会对早过百岁的荣枯大师如此尊崇,百姓们更不必说了。是以才会在荣枯大师这般说后,在场之人无不震惊,那将军当真希望荣枯大师只是在说笑。
  可荣枯大师只是微笑着摇头,坦然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老衲也只是个常人,将军无需为此惊讶。”
  那将军几乎要维持不住体面,神情僵硬扯了扯嘴角,心中仍保留最后一丝期待道:“大师百岁高龄都比古稀老者康健,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荣枯大师依旧摇头,击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奢望,不过他本人对生死却是十分坦然。
  “圣人担忧之事确实有……”不理会其他人心中惊骇彷徨,荣枯大师开口,简明扼要将祸兽之灾说予那将军听。这些事此前无人知晓,若非事态不容许,他也不会轻易说出。不过未免常人听来过于惊骇,引得京师内外人心惶惶,给祸兽提供力量供给,荣枯大师并未将真相全数告知。
  末了,见那将军已迅速敛了先前震惊神色,面上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荣枯大师又微笑安抚道:“不过也请将军转告圣人,那祸兽灾祸虽大,却并非无人可制。曾为九州暂平混沌之灾的仙人已至京师,方才地动便是那位仙人将已蠢蠢欲动的祸兽暂时镇压时灵力冲荡造成的。圣人尽可安心,那位仙人几百年前设下封印大阵时,老衲都只是个小沙弥,所以哪怕如今老衲将不在了,圣人也无须担忧。”
  将军闻言忙又追问道:“荣枯大师,那…那位仙人此刻可还在?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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