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檀呼吸一窒。
  他脸色铁青,就在即将翻脸的时候,听到了院门又一次被蛮横撞开的轻微声音。
  很好,要面对的敌人又多了一个。
  被子下的手握紧了藏在褥子底下的冰冷硬物。
  紧接着,破旧漏风的屋门被嘭的一声撞开,门直接拍到了一旁的墙面上。
  看清来人后,周檀瞳孔一缩。
  不是这人长得多么健壮可怖。
  周檀视线下移,看着那双脏得不忍细看的大脚光着踩在他虽然是泥土地面,但十分干净平整的地面上。
  嫌恶的同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闻到男人身上那股酸臭味。
  和周檀一样下意识屏住呼吸的,还有钱三婶子。
  她看清人之后,胖乎乎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惊恐的情绪,尤其是看到这脏兮兮的人居然径直朝着他们这里走来。
  钱三婶子左看右看,企图在狭小的土屋内找到另一条离开的路。
  奈何从屋内通往外头的唯一一条小过道,正正好被那人堵了个结实。
  钱三婶子眼前一黑。
  “柱子,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老婶子嘴上亲昵喊着,丝毫不畏地朝大汉冲了上去,拍拍这头衣服黑黢黢的肩头。
  这个柱子上了些年纪,看上去四五十都差不多,身材矮小,满脸褶子。见到坐在炕沿上的周檀就是眼前一亮。
  “老婆子,这回找的这个倒是好。”
  周檀觉得他不能再试探拖延下去了,是时候把这些毫不见外的人赶出他的屋子了。
  不为别的,就单纯膈应这些脏兮兮的东西脏了他的屋子。
  柱子毫不见外,不顾自己老娘和婶子还在场,大笑着就要扑上炕来。
  周檀还不想让这人的血弄脏了他的被褥,将被子和褥子往炕里头拨。
  在剩下的人眼里,就是小哥儿心甘情愿把被子掀开了,等着柱子上前干。
  钱三婶子也没想到周檀这么好忽悠,不想看接下来辣眼又荒诞的场景,起身拽着柱子他娘就往外走。
  边往外走,还边挪移笑着说道:“瞧这两人心急的,老嫂子咱们俩快出去,别耽、”
  “啊啊啊啊——”柱子忽然遭受巨大痛苦般嘶吼出声。
  “!!!”钱三婶子一转头,就见柱子一只手血淋淋的,上头还插着一把铁剪子。
  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而一旁罪魁祸首嘴角挂着的微笑此时在她眼里就像是个索命的恶鬼,钱三婶子嘴里喃喃,“鬼、恶鬼,周茂家的来了,别杀我……”
  “我的儿啊!柱子啊!”
  老婶子回头就见到自家小子被人从上到下,狠狠一剪子插进了手里,尖声喊道。
  这一铁剪子是周檀蓄力很久的一击。
  营养不良、亏空多年的身体光靠两三天的休息还是太勉强,刚才这一剪子一下子将周檀全身的力气都抽空了。
  用力过猛导致他现在其实状态并不比手被钉在土炕上的柱子好多少,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感觉有人一直在嗡嗡嗡。
  如果不是剪子支撑着他的身体,早就一头栽了下去。
  想到这里,周檀咬着牙,握着剪子的手又加大了力道,然后如愿听到了柱子变调的痛苦喊叫。
  柱子他娘尖叫着上来扑打起周檀,他上身后仰,向炕里头退去,尽力避免着尖瘦十指的撕掐到身上。
  但有些角度刁钻的攻击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到了他身上。
  周檀躲不过去就直接将剪子往炕里头拽,听到柱子的痛呼声,激起了老婆子更加疯狂地撕打。
  周檀冷笑着,警告,“你打吧,看是我疼,还是他更疼。”
  柱子原本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些什么,这么一听,连忙向他娘骂道:“臭老娘们儿你耳朵聋了?!快给老子停下来!”
  老婶子这才神情瑟缩地收回了手,但转而又变成了对小子的担忧和那个浪蹄子的愤恨。
  就在此时,屋门被人一把推开,李桂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周檀你别怕——”
  看到屋内的场景后声音戛然而止。
  身后诸人连忙挤开堵在门口的李桂,看到屋内什么情形后也想被捏住了嘴的鸭子,哑火了。
  只见他们原本以为是会吃亏受欺负的檀哥儿虽然看上去还是很虚弱无助,但对比起被一剪子扎穿手掌的隔壁村老光棍,姿态绝对算得上体面了。
  周檀看清李桂模样的瞬间就松了口气,控制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然,他晕之前还不忘朝炕里头方向倒下。
  第3章 哥儿
  周檀倒下得很突然,众人都是一懵,李桂率先冲了过去,“檀哥儿!”
  村长李三银一时不察就让自家小哥儿冲了出去,看着那头柱子正在抱着好不容易解脱的手哀嚎,还是觉得不妥。
  转头冲旁边只会干瞪眼的小子们没好气喊道:“看着干什么 ,赶紧把人控制住。”
  几个辈分年纪小的汉子们愣愣答应下来,迈步过去竟然朝周檀伸手,准备将人控制起来。
  看得李三银没忍住吼道:“那边那个!”
  小子们才赶紧转身,将柱子和柱子他娘拎出去,在院子里看管起来。
  李三银叫住两个往外走的汉子,先对一脸青涩的年轻汉子,“二虎,你快去找林郎中来一趟,就说一个昏过去了,一个手被剪子扎穿了。”
  转头接着对另一个留着胡子的高大汉子说道:“五牙儿,你去把桥水村村长请来,让他多带些银子来。”
  “行了,都快去!”
  李三银摆摆手,打发走两个传话的。
  屋内还站着几个叔伯,因为里屋还有一个昏死过去的小哥儿,几人不便进去。
  只得将瘫倒在地的钱三婶子唤出来。
  这一唤不要紧,直接将胖婶子的魂儿给唤回来了。
  这时也顾不上泥土地面有多脏了,上前扒住本家辈分最大的钱二大爷的脚就哭嚎着喊冤。
  “老叔啊!檀哥儿刚才可是拿着剪子要杀人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李桂将周檀的身体摆正,盖好被子,听到这句话就大声反驳道:“你胡说!刚才那个场景,檀哥儿要是不反抗,天知道要遭什么侮辱!”
  李三银听到自家小哥儿义愤填膺地在这种场景的愤怒喊话,皱了一下眉,但没有出声干涉。
  李桂狠狠瞪向,“我倒是想问问三婶子,檀哥儿的娘才刚走,他身体病成那样,你就带着一个别的村又老又脏的男人上门堵人是什么意思?!”
  钱三婶子下意识眼神躲闪,回嘴,“我那是看他自己一个哥儿太辛苦,给他介绍个男人……”
  身后叔伯长辈的脸色一黑。
  活到这个岁数,谁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娘刚走,就把仅剩的病弱哥儿堵在炕头上,想当场给人把事儿办了的时候被人小哥儿一剪子反抗伤到手。
  “毒妇!你怎么能伙同外人对自己村里的小哥儿下手!”钱二大爷冷声道。
  钱三婶子支支吾吾,终于意识到现在不是自己喊冤的时候了。
  她心里止不住得后悔,早知道她就换个他们环水村那个老鳏夫上了,不然这老不死的,也不能连曲哥儿的面子都不看,揪着这点不放。
  钱三婶子求饶,看向叔伯们,“我什么也没干啊,我就是给人做个媒,领人来见见,这可不关我什么事啊!再说檀哥儿最后不是没被那什么……”
  林郎中就是在这时被两个大汉抬进来的。
  林郎中是他们环水村里少有的会医术的人,虽然不比县里头的大夫懂得多,但对于村里庄稼汉就足够了。
  林郎中腿脚不灵便,被人抬了一路过来,脸色不太好。
  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伸手给周檀把起脉,又将人眼皮推上去看了看。
  将情况摸清后,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摁住周檀的人中。
  守在一旁的李桂就见,不过几个呼吸间,周檀的胸腔就剧烈起伏了一下,眼皮子也颤了颤。
  紧接着相貌昳丽的小哥儿就颤颤地睁开了眼。
  李桂欣喜,“檀哥儿醒了!”
  林郎中收手,起身,想起一进屋就听到的话,沉吟片刻,“他身体太虚了,受到惊吓,情绪起伏过大就容易惊厥,以后千万不要动气。”
  李桂语气带着担忧,“用不用开些药?”
  林郎中摇头,“用得上的药太贵了,他用不起的。”
  周檀躺在炕上眨眨眼,轻声道:“多谢林郎中。”
  顿了顿,“就是这次的诊费……我能不能先欠些日子,过些日子我就还。”
  这句话说得堂屋站着的叔伯都听不下去了,就连最古板的钱二大爷都狠狠地踹开了扒住他脚不放的钱三婶子。
  门口站着看热闹的婶娘们也站不住脚了,王大丫做媒什么德行,村里都知道一二。
  平日里和钱三婶子最不对付的桂花嫂子直接冲到外头,扇了骂骂咧咧的柱子他娘一巴掌,直接将人打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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