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拔出来时,木头搓的长矛铁矛头上方还沾着不少血。
  三娃子也凑了过来,看了眼兔子后不禁惊叹道:“居然这么准,都把兔子给扎穿了。”
  看了看兔子,又仰起头,满眼星星崇拜地看着周檀。
  “檀哥儿你的枪法使得比宋将军还好啊!”
  周檀正犹豫着兔子哪一处地方干净好下手,闻言动作一顿,慢吞吞地起身,看了眼三娃子。
  “想学?”
  三娃子猛地瞪大了眼,没想到檀哥儿居然愿意教给他这么好的枪法,喜得连连点头。
  点完头,又觉得不够虔诚和热情,大声喊道:“想!”
  周檀被突然放大的喊叫声惊了下,神情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三娃子,又问了句。
  “你可想好了,真要学?”
  “要学!檀哥、不,师父!”三娃子倏地跪了下来,眼看着就要三拜九叩给他行个大礼。
  吓得周檀呼吸一顿,连忙将人拽起来。
  没拽动。
  他赶紧说道:“起来!荒郊野岭跪着像什么样子!”
  三娃子小黑脸一红,也觉得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啥都没有,自己就厚着脸皮拜师确实不好。
  于是赶忙拍拍膝盖上的泥,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两人出发点南辕北辙,但幸好在结果上达成了一致。
  周檀拎着染着血的长矛,下巴往兔子那儿一瞥,“把兔子拿上。”
  三娃子屁颠屁颠地上前拎起了兔子,毫不在意上头的兔子屎和血迹,扔到身后背柴火的背篓里。
  然后小跑着追上已经走出二里地的周檀,好奇问,“檀哥儿我们今日还继续吗?”
  周檀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
  可谓是还没正儿八经地当上师父,已经摆上了师父的谱。
  两人在山上忙着打猎,与此同时村里也热闹了起来。
  “二哥,你在家吧?听娘说你回来了,我今日特意从书院告假过来拜访。”
  一个书生打扮,看起来就文绉绉的年轻男子站在一间破败简陋的茅草屋门前,朝里面喊道。
  “这不是杨家秀才郎吗?听说平日都住在书院,怎么今日在这儿碰着了?站在这儿这是在叫谁啊?”
  出来打水的李正根眼尖瞥见了,不禁惊奇。
  不怪他如此说,杨家在镇上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这附近几个小村里可谓是风头无两。
  毕竟他们家奇小子可是个未及冠的秀才郎。
  虽说秀才不稀奇,但在未及冠这个年纪就有了拿得出手的功名,可谓是才俊。
  平日奇小子都住在书院,就连一旬一休的书院放假日也难得回来。
  而且回来也是到东杨庄去回杨家啊,人怎么到了这里?
  这怎么能不叫人纳闷惊讶。
  正巧二虎和他娘从河边走了过来,听到了这话。
  二虎正帮他娘抬着两大盆刚洗好的冬衣和碟碗家具,无暇顾及,随口回了句,“估计是赶上了旬休吧。”
  倒是二虎他娘拎着两根捣衣的棒槌,还有空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居然还看出了些东西。
  听到奇小子嘴上说的话,又确定了下那两间草屋,二虎娘愣了一下,小声问李正根。
  “王家那个狼小子回来了?!我们咋都没听着信儿呢。”
  李正根听到二虎他娘这话也正纳闷呢。
  他们两家还是邻居,那两间快要塌了的茅草屋有没有人住,他家能不知道?
  不禁推测,“奇小子记岔了吧,这家一直没人回来啊,这几日夜里也没见着油灯亮。”
  第28章 王二
  接下来事情也确实如两人所说,可能王家根本没人回来。
  因为不管杨奇在门外如何说,茅草屋始终静悄悄的。
  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半都要归功于二虎他娘。
  听到村里围观的人在议论,杨奇苍白的脸色渐渐涨红,隐在衣袖里的拳头攥得吱吱作响,垂下来的眼底满是阴鸷和愤恨。
  要不是为了王重活着回来肯定会带回来的奖赏,他今日才懒得到这埋汰地儿丢人现眼。
  不然什么时候那条可怜又恶心的哈巴狗也能这般羞辱他。
  杨奇心底忿忿不平,满是阴暗心思。
  不过现下这般,也正中他的算计。
  他这回过来,除了要奖赏银子,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
  就是扭转村里人对他们家当初‘不认人’薄情寡义的坏印象。
  想到这里,杨奇就心生恼怒。
  怨怪他娘当初做事为何如此疏忽和绝情,造成了现在这般样子,还要他来收拾烂摊子。
  全然忘了当初他娘从娘家搬回来的好东西和从王重手里夺过来的从军人头费尽数都花在了他身上。
  而他们杨家父子二人在当时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清高地冷眼看着婆娘‘冲锋陷阵’,在家等着银钱自己送上门来。
  杨奇心里嫉恨,但面上仍是真情意切地担忧。
  站在外头朗声,故意给自己“二哥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娘,当年的事她也是有苦难言……”
  当王二背着满满一背篓的木头回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而杨奇的身边还围了一堆村里人,里头有他眼熟的叔伯婶娘,还有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一些人。
  王二穿过围观的人群,面不改色地走到自家草屋破门前,用兜里的钥匙认真地将上头挂着的小锁打开。
  但显然,这把锁的年纪并不需要钥匙。
  轻轻一碰,锁芯就松了。
  几个铁片儿呼啦一声全散架掉在了地上。
  王二赶紧将几个小铁片捡起来,表情看上去还有些可惜。
  目睹这一切的围观村民们内心黑线,那锁都锈成那样了,挂着跟没挂似的,他还可惜上了。
  看着王二无视他一个大活人,径直推门进屋,眼看就要关门,杨奇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有控制得住。
  没想到这野狗出去几年,光长个头,还是没长脑子,现在居然敢直接无视他了?!
  他稳住气到发抖的声线,尽量挤出一副好心又有些委屈不解的表情,“二哥留步!弟已经在这儿等你多时了,二哥为何要装看不见呢。”
  如果是周檀在场,他一定当场翻个大白眼,再骂一句死绿茶。
  围观的村民也在‘窃窃私语’。
  “这人谁呀,长得那高,看着面生啊。”
  “你再瞅瞅,看那宽膀子,身板儿,眼熟不?”
  “李老根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就会卖关子,看看,看什么呢!不过看这个头儿……难不成真是王重那小子回来啦?!”
  “王重?老王叔家的亲戚?”
  “老婆子你忘啦!王重就是王二这小子啊!从军的时候用的老王叔取的正儿八经的大名,王重!”
  对啊,众人恍然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这名儿还是老王叔特意找村里从前的周秀才取的,取自‘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之意。
  但名字虽取得郑重,但只有村里只有老王叔一个人会这么叫,村里人还是和原来一样随口唤人二小子或王二。
  所以大家提起王重还不明所以,但一说到王二,就都明白了来者是谁。
  “啧啧没想到这王二居然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真是福大命大啊……”有人啧啧称奇,感慨道。
  “这王二回来连我都不知道,咋杨家知道了呀?”李正根还纳闷着呢。
  “你是人家什么人啊你就知道了,人杨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王花可是人家亲姑母。”
  “切!什么正儿八经的亲姑亲戚!就王花那德行还配给人当亲姑?!”有婶子阴阳怪气讽道。
  “王花干的事儿是不地道,但这奇小子看样子可是个好的,还是个秀才郎。王二小子真是分不清好赖,怎么这个态度对自家表弟!”
  说话的人替杨奇这个秀才放下身段来和王二缓和关系不值。
  周围村里人说话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两个当事人听得一清二楚。
  杨奇听到有人还在揪着以前对王二不好这件事不放,眼底阴晴不定。
  王二倒是丝毫不介意,连看都没看杨奇一眼,啪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杨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丝毫没有正眼瞧自己,径自关了门。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扇木门。
  尽管王二已经放轻了力道,但本就年久失修的木门还是在力的作用下摇摇欲坠,晃晃悠悠。
  现在,这种晃晃悠悠落在了杨奇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和不屑,让他愤怒得眼底都泛上了红血丝。
  但身后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让他及时定下神来,强忍下内心的不满和愤恨。
  他转过身,真像个好心来关心从战场上下来的表哥却被冷漠地拒之门外的好弟弟般面露伤心,低下了头。
  村里有人看不惯王二刚才的冷漠做法,出声,“秀才郎可千万别为了这么一个冷心冷肺的人让自己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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