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们罪不至死,你这是滥杀无辜!”
沈韫想倒杯水喝,水壶拿起来轻飘飘的,一滴水都没有。
便更加来气,摔了手里的水杯嗤笑一声。
讥讽道:“他们无辜,难道我就该尽他们欺凌侮辱?”
陆长青皱眉:“事情又不是无解,你若杀了那人,得罪那么大个赌坊来找你麻烦,你如何自保!”
“我今日拦得住你,要是我没在呢?!”
几句话说得沈韫理智稍稍回笼,他的手心满是冷汗,脑海中还不断地浮现出三年前他死之前受过的欺辱。
他太不喜欢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的自己是怎么一步步从一个乞丐做上权倾朝野的首辅大臣,这一路他便是用沾满献血的手,拼命的爬上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从高处狠狠摔入泥潭,那些想让你死的人,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心慈手软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像个笑话。
但陆长青的话提醒了他,他现在只是个山野穷秀才,没有权利没有金钱,更无奈的事,还有这具身体的秘密。
沈韫冷静下来,高涨的情绪似乎瞬间抽走了他的力气,他身体一软,尖锐的痛感从他肩上的伤口散发至四肢百骸。
陆长青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可这人倔的要命,人都要站不住了,还死死的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抬起一双泛红的眸子。
似威胁的说道:“你能拦我多久?”
他不会留在这里太久,这双手也不会干净太久。
皇帝老子都拦他不住,陆长青算什么?
陆长青道:“你放心,不会拦你很久,等这件事过去,你的事我一点也不想管。”
他又不是天降圣母,总不能因为沈韫一句话,就跟他纠缠一辈子吧。
管他沈韫以后去霍霍谁,他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要不然就沈韫这狗脾气,他迟早得气死。
沈韫突然觉得莫名的失落,他撇下嘴角。
“想都别想。”
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不甘里夹杂着点撒娇的意味,叫陆长青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沈韫脑袋一歪,毫不客气将全身重量倚在陆长青身上。
强撑了这么久,他唇上也没了血色,一张脸白的吓人。
“伤口疼死了,扶我去休息。”
陆长青单身了一辈子,女人都没抱过,沈韫这么一靠,他一双手顿时放到哪都不知道了。
一低头便能看到沈韫的面容近在咫尺。
他从未认真的看过沈韫的脸,这么近的距离,这人脸上小绒毛都能看见。
垂下的鸦睫掩住了沈韫眼底的冷漠疏离,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温顺了许多,这样的沈韫嫌少见到。
陆长青闻见来自沈韫身上的药香,一阵深思恍惚后甩了甩头,把脑子里一些不太干净的想法丢出去后,手忙脚乱的扶着沈韫去休息。
重新帮沈韫包扎了伤口,发现沈韫手心也都是血。
不难想象刚才沈韫勒人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沈韫看着低头认真帮他处理伤口的陆长青,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宁静。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额间的痣会消失。”
陆长青手一抖。
他好奇,但不想问。
沈韫疼的嘶了一声,蜷起手指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娘在的时候把我保护的很好,只要我一生病就不允许我见人。”
“这里。”他点着自己的额心,“只有在温度过高时会出现,从我记事起好像就一直这样,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会这样。”
“答案只有娘知道吧,可她去世了。”
他身在朝堂事见多识广,也不曾听说世间有类似法子能让哥儿隐藏眉间孕痣,所以这个答案对他来说,也是个谜。
陆长青被迫听了沈韫的这些话,不理解沈韫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
陆长青闷头收拾自己的药箱:“等你痊愈,你还可以继续参加科举考试,外面世界很大,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答案。”
他转身就走,却被袖子上传来的拉力拦住了脚步。
沈韫半张脸陷在阴影中,削尖的下巴透出点儿令人生怜的脆弱来。
“最近这具身体更弱了,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还没走出去就先病死在这,这里只有你知道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我。”
沈韫情况罕见,陆长青自知自己现在能力有限,不敢一口应下。
陆长青道:“如果能查到原因,我会试着帮你。”
沈韫手上微微使力。
“我不要什么原因,我只要你帮我继续藏住这个秘密,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隐隐感觉得到身体会变成这样,肯定与消失的孕痣有关。
若他是哥儿的事情传开,无法参加科举暂且不说,日后这个身份必然会招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以前他不觉得哥儿的地位多么卑微难过。
现在深有体会。
第12章
“你们一群废物!一个傻子一个穷秀才都拿不下!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吧!”
瘦子被骂的好生委屈,鼻青脸肿的跪在下面也不敢反驳,跪在他身后的喽啰比他好不到哪去。
“东家,那陆长青不傻,看着可精神了!”瘦子可是亲眼见过陆长青的战斗力,打起架猛地看不清动作,瘦子耷拉着脑袋:“姓沈的那小子还背后偷袭我,差点勒死我!特别是哪个沈秀才!还让我问你,要命还是要钱!”
冯老板手指头在舌头上一抿,数着手里白花花的一沓银票,只抬头看了眼瘦子,就忘记数了多少。
“老子稀罕他的命?!没弄死他都不错了!”冯老板日进斗金,瘦子说的那些他压根不在乎,但他在这里做生意这么久,还第一次听到这种嚣张的话:“硬的不行来软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姓沈的一家都给我带过来!”
瘦子:“……”
瘦子欲言又止,很想解释一下,沈秀才说要命,要的事您的命……
“其实……”
外面急吼吼跑进来个丫鬟,“老爷,夫人头疼的厉害,说要见您呢!”
“什么!”冯老板这下钱也不数了,没等丫鬟说完话就往外冲,临出门前对瘦子几个道:“还不赶紧滚蛋!”
瘦子连忙带着人滚出去了。
他出门就啐了一口,心中满是不服。
不过两个毛儿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在他们手里吃了亏,以后在兄弟面怎么抬得起头?!
瘦子看着身后东倒西歪的小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人问道:“老大,咋办啊,那俩人看起来真的好不惹啊!”
瘦子一巴掌糊那人脸上:“东家不是说了!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只要把人带到还有咱们什么事?”
那几人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
“老大,那咱么怎么来软的?请个八抬大轿?”
瘦子差点岔住气:“请你奶奶的!”
扶着旁边的柱子冷静了一下,脑瓜子飞快的转。
瘦子有了主意:“咱们就去他们村里守着,天天找他们麻烦,我就不信那陆长青还能一直跟着沈秀才!”
村里的人都以为沈进才伤的那么重,肯定活不了,没想到那李成真的妙手回春把人给救回来了。
李成坐享其成,说不高兴是假的。
那日见陆长青救人的手法,稀世罕见,而且手法稳准狠,他想学都学不来,对陆长青更是高看一眼。
想当年陆隐在世时,倒是教了陆长青几年,短短几年就能学成这样?
李成心有疑虑,却也没有想太多,只要他能跟着学上几手,日后肯定能有番作为。
眼下沈家父子还在药庐修养,陆长青放心不下在药庐守着,来找他看病的人多了,隔壁村都来了人邀请他会诊,诊金不少咧。
李成自信满满的跟着去了,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
李成找到蹲在厨房熬汤药的陆长青,“长青徒儿,快跟我走一趟吧!病患难产,还是个哥儿!我没接生的经验,弄不好怕是要死人的啊!”
陆长青腾的一下站起来,“你等我下!”
陆长青去到房间,对躺在床上看书晒太阳的沈韫说道:“你帮忙看着药庐,等我回来。”
沈韫淡淡道:“稳婆的活儿你也会?”
陆长青背起药箱,没搭理沈韫,人刚走出两步又来到床前,低声警告道:“你最好乖乖的,别惹事,不然我就带你去官府自首!”
沈韫这才抬起头,眼睛浅浅的弯起:“乖的,不闯祸。”
陆长青秉着医者救死扶伤的原则,不管对方情况怎样,他都要过去看看。
李成借了村里的马车,两人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赶到隔壁村子。
李成在路上已经告诉他病患的症状,一下车就跟着人直奔病患的房间。
几个稳婆还在里头忙活,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屋里头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听着异常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