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门外守着的男人看到李成便快步迎上来:“李大夫,您怎么又带了个人!”
李成面部红心不跳的解释道:“我徒儿来打下手!快别问了,救人要紧!”
男人应是那哥儿的的丈夫,心中难免有些介怀,可他夫郎在里头生不如此,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让开路让二人进去。
陆长青路过对方面前时,微微点头示意。
一进门就闻见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两个稳婆守在床边,一个加油鼓气,一个在床尾收拾血迹。
李成语速飞快的提醒道:“你先看看成不成,不成咱就早做打算。”
陆长青懂李成什么意思,紧绷着下颌没有说话。
他所学的东西是拼尽全力坚持到最后一刻,就职后,他也曾见过一些医生为了逃避责任不愿接受病患,亲手掐灭一家人的所有希望。
陆长青有些感慨,人这样的生物,从古至今都是自私的。
“然哥儿,你可不能卸力啊!在坚持坚持就出来了!”
可看床尾那稳婆的表情,就知道情况很不乐观。
陆长青脚步一顿,后知后觉的想起病患是个哥儿。
哥儿?
躺在床上那人汗津津的,苍白的脸上那颗痣十分的惹眼。
是个哥儿,没想到他来到这里第一个接生的孕妇……不对,孕夫是个哥儿。
李成一回头看陆长青发愣,急道:“快别愣着啊!”
陆长青骤然会神,看了眼那小哥儿气息将近微弱的哥儿,硬着头皮就跟上去了。
其中一个稳婆哎哟道:“你着急慌忙说回去拿东西,就是带个男的过来啊,别忘了咱家是个哥儿,产房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啊!”
李成头上直冒虚汗,“我徒弟来帮我!你们快让开些!别耽误救人!”
两个稳婆被挤到一旁,眼睁睁看着李成带来的徒弟在床边坐下。
陆长青眼睛也不乱看,说了句冒犯了,手便伸进被子里在人肚子上摸了一圈。
陆长青兀的睁大眼睛:“两个?”
稳婆又惊又喜道:“是是是!两个!”
这下两个稳婆心都稳了,这李成的徒弟是个稳重的,而且也是有本事的!
果然是李成带出来徒弟啊!
陆长青红着脸到床尾,看清楚产道后,心说这小哥儿的身体结构好像跟男子没差别。
李成道:“能看见一个小家伙儿的脑袋,可就是不出来,时间长了两个都有危险啊!”
陆长青作为妇产科的台柱子,接生过多少婴儿,这样棘手的情况不是没见过。
难就难在当下的条件太差。
陆长青稳住心神,冷静道:“师父,得剖腹。”
李成对陆长青有信心,扭头就去准备陆长青上次救沈进才用到的那些东西,可当那两个稳婆看见陆长青拿起刀时,立刻就不能淡定了!
“哎呀!怎么要动刀子啊!”
“李大夫,你快管管你徒弟!”
陆长青道:“两位大娘,劳烦去请示主家,如果同意我们尽可能一试,若是不让我们冒险,那然哥儿和两个孩子都保不住。”
等人回话的功夫,李成手抖得厉害,小声问陆长青:“长青,几分把握?”
陆长青诚实相告:“三成。”
李成:“……”
很快稳婆过来回话,说主家同意了。
陆长青道:“劳烦两位大娘守在然哥儿身边说话,剩下的交给我和师傅。”
门外是然哥儿着急等候的丈夫,他跪在院中,表情虔诚,哪怕用他下辈子的福报来赌这一次有个好结果,他也愿意。
这一等,便等到了太阳落山,屋里已经有好一阵没有动静了。
程雁跪的双腿的都没了知觉,探着头不断地看向房门,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终于,门打开了。
稳婆怀里抱着襁褓满面欣喜的出来,“程家的,恭喜你是个小子!”
程雁通红着眼睛过去看孩子,孩子皱巴巴的,丑极了,他边哭边笑,往屋内看了看,喜极而泣:“不是说两个娃儿妈?”
稳婆敛了笑,叹口气道:“另一个娃儿没保住,在肚子里时间太长了,出来就没气儿了。”
程雁脑子轰的一下,也顾不上稳婆手里的孩子,出声急急问到:“那我夫郎呢,还好吗?”
“然哥儿好着呢,没事,你可以进去瞧瞧。”
程雁擦了把眼泪,忍下心头翻腾的情绪进到屋内,快步走到床前。
他的夫郎此时正昏睡着,脸上白的吓人,看的程雁心都跟着揪起。
陆长青看一眼李成,后者了然,走上前细细叮嘱:“他最近要多休息,药方我写好了,按时来我这里拿就好。”
他没说完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道:“至于那个孩子,我和我徒儿尽力了,你节哀顺变才好。”
谁知程雁噗通跪下,“谢谢,太谢谢了,两位救我夫郎性命,日后我定会报答!”
程雁好一顿感激,还特意抓了两只鸡要送给这师徒二人。
两人推脱不过,只好收下,架着马车披星戴月的往回赶。
彼时。
药庐内可不见得那么宁静。
沈进才清醒了,一睁眼就扯着嗓子叫唤,结果却等来了沈韫。
沈进才瞬间没了声,一双眼睛很快布满了恐惧。
他的儿子亲手将他弄成这样,他差点就要死了!
沈韫挡住了屋里仅有的拿点亮光,他的面容陷在阴影中,沉重的黑影压的沈进才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在沈进才眼中,沈韫比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还要可怕。
沈进才大张着嘴:“不要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第13章
沈进才昏睡几日,做的梦都是他儿子青面獠牙的要杀了他。
睁眼就看见沈韫阴沉沉的站在面前,还以为是在梦中,吓得魂飞魄散,张嘴便是求饶。
沈韫动了动,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爹,说什么糊涂话,我孝敬您呢。”
他端过手边的汤药,作势要喂。
沈进才怎么敢让沈韫靠近,两手撑着就躲,一动便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吱哇乱叫,表情活像见鬼:“我不要你孝敬!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沈韫笑道:“那谁给您养老送终呢?”
沈进才连连摇头:“不用你送,不用你送!”
“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沈韫气定神闲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药碗自己喝了起来:“我娘当年怎么会嫁给你?”
他这几天思来想去,将能想起来的事情都顺了一遍,发现不少可疑之处。
原主记忆中,他的娘亲是个长相秀美的女人,温婉可亲,逃荒路上也总会把吃的留给他,每次生病时,她都会告诉原主,不能让任何人看到额头上的孕痣。
包括沈进才。
起先沈进才对他们母子二人挺好,样貌虽然丑陋些,好在人老实能干。
不记得哪天起,沈进才与人喝了酒回来突然发起脾气,甚至对他母亲大大出手,七岁的孩子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男人拖进房内,那夜经历了什么,可想而知。
从那以后,沈进才看原主的眼神就变了,喝醉时就会胡言乱语,说沈韫不是他的亲生孩子,让他在外面丢尽颜面。
原主七岁那年,他们一家迁徙到月亮沟的路上,碰上了狼群,沈进才竟狠心抛下自己的妻子,只带走了沈韫。
这些年原主在沈进才的阴影下长大,他学会自保,学会了一个人解决许多事情,他本以为会靠着读书能够改变命运,却没想到,在考试前夕得罪了人,一条腿被打断不说,考场失利也让他一度一蹶不振。
再后来,就是原主去河边想要洗个澡,被村里那个大傻子扑进了河里。
说起来,还是因为这次意外他一个孤魂野鬼阴差阳错的占了原主的身体。
多年来的屈辱再次被人提起,沈进才忘记了害怕,狰狞着脸说道:“你娘是个婊子!她就是想给你这个野种找个爹!”
沈韫抬手将碗里剩下的汤药泼在了沈进才得脸上。
那汤药还有些烫,沈进才捂着脸在床上嗷嗷叫唤。
沈韫声音极冷:“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配吗?”
就算他真的不是沈进才亲生的,也是沈进才攒了八辈子的福气能让自己此时此刻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沈韫的手放在他的伤口处微微使力:“告诉我,我娘祖籍什么地方,认识你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沈进才惨叫道:“我不知道!我是在闵州遇见她的,她被人牙子看管着,我看她可怜,就买回家当媳妇!”
“那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不知道吗?!”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那婊……女的跟我回家后经常偷偷出门!谁知道她是不是外面有野男人生出你这么个种!”
沈韫现在几乎确定,原主的亲生父亲真的有可能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