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说话时望着沈韫的方向,陆长青一身正气,凌然道:“沈韫,我说过我会拦着你!”
  隔空飞出来一个杯子,狠狠的砸在陆长青的额头,眉骨上方刺痛了下,很快便血流如注,顺着下颌汇集到下巴上往下滴落。
  沈韫站起身,他的身形一下子站在了那几缕光影下,怒不可遏的睨着陆长青。
  “我给过你机会!”
  为什么非要留在这等死!
  他从未对谁心软过,唯独对陆长青他心软过一次又一次,他都要快变的不像自己了!
  萧难摇摇头,“看来阿韫对陆长青还是有情,阿韫别糊涂,莫让他坏了你我大计。”
  沈韫的指尖轻轻颤抖,“王爷想让他怎么死?”
  萧难道:“当然你来决定,毕竟陆长青是你的相熟之人。”
  沈韫怎会看不明白萧难是几个意思,这些手段都是他用剩下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些手段有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
  萧难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匕首,“听说阿韫会用短刃,看看我这把是否顺手。”
  沈韫将萧难递来的匕首拿起,走向陆长青。
  陆长青站起身,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沈韫,眼中毫无惧意,他身后立刻有两个人上前将他死死摁住。
  静悄悄的刑房里只剩下沈韫时轻时重的脚步声。
  沈韫反手握着匕首,尖锐的刀尖已经对向陆长青的心口,却迟迟没有刺下去。
  他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黑色的瞳孔映不进去一丝光亮,沈韫也不管萧难还在场,对陆长青说道:“我让你离开,你为什么不走?”
  陆长青笑的有些凄惨:“我家就在这,我能去哪?沈韫,倘若你听我的,我们俩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闭嘴。”沈韫闭上眼睛,克制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再睁眼,他眼底冷漠一片,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匕首,想要一鼓作气刺下去。
  就像上次那样。
  刀尖刺进皮肤的怪异感觉让沈韫无法再用力下去,他开始有些慌神,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陆长青这般心软了。
  陆长青看出他的犹豫,胸口的那丁点痛感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是沈韫的软肋,是沈韫路上的绊脚石。
  他不死,沈韫就不可能去做他想做的事。
  陆长青忽然挣开身边的两人,抓住沈韫拿刀的手,用力的将那刀身扎进自己的血肉。
  沈韫瞳孔骤缩,泛红的眼角无意识的抽动着,他想要缩回手,可陆长青紧紧抓住了他。
  陆长青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身体的一半重量几乎压在沈韫身上。
  他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气音,才艰难的发出声音:“你不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性命吗,看我死在你手里,你不高兴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陆长青不是总说要阻止他吗?
  他现在求死求到自己眼前,就是想看到他因为杀人而难过的样子吗?
  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有所顾忌,能让他后悔吗?
  沈韫撑不住这人压过来的重量,拖着陆长青软下来的身体倒在地上。
  这次换陆长青揪起沈韫的衣领,这人眼底迸射出强烈的威胁和警告,“从此以后,我就是你身边的厉鬼。”
  陆长青说完这话,便在沈韫怀里咽了气。
  他死前说的话好似无形的铁丝一层一层的将沈韫捆住,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濒临窒息的错觉让沈韫倒抽一个冷气。
  萧难看了一出好戏,亲眼看着是沈韫亲手断了念想才算放心,“阿韫,为了这种人不值得,我送你回去吧。”
  沈韫的目光没有焦距点,看起来呆愣愣的。
  萧难想要伸手扶起沈韫,还没触碰到人,沈韫很平静的说道:“其实跟本没有什么毒药,是你换了我的药,故意试探我与陆长青的关系,是吧。”
  被看穿了心思的萧难抬起手指摸着自己眉毛来掩饰心虚,“只是些安神的药,对你并无坏处。”
  “阿韫,本王只想让你摒弃杂念,做我们该做的事,这条路上还会死很多人,你应该早些习惯才是。”
  他承认在心计这方面确实算不过沈韫。
  可与虎谋皮,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不怕沈韫会因此对他有所设防,这人需要他,就没得选。
  沈韫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那张无喜无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他说道:“我还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萧难神思恍惚了一下,他好似在沈韫身上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概因触景生情想起了那个人,萧难无端有些郁闷。
  没有人能与那位故人相比。
  沈韫也不行。
  他留下沈韫一个人在刑房里,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沈韫在里面待了很久。
  王虞山等他出来站的腿都麻了。
  “沈韫,陆长青的……葬在哪?”
  沈韫道:“把他送回家人那里。”
  他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的佞臣,这恶人当的惯了,发现好人真的不好做。
  王虞山留下来收拾残局,顺便确定陆长青是否真的断气。
  陆长青的脉搏了无声息,身体也凉了一半,死的不能再透了。
  他先前见过陆长青,对其有几分好感,不忍再补刀,随即找了几个人,用草席将人裹起偷偷送出府宅。
  王爷最近剿匪在百姓口中获得了不少口碑,不能在这个时候传出去府邸死人的事情,所以王虞山中间换了好几次人。
  陆长青失踪了一整天,柳三娘在家都急坏了。
  倒是李成对这个小子放心,“你不要担心,这小子可有主意的很,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他嘴上说着不担心,可人没一会儿就要去门口张望一圈,走前说是去帮病人看病,照理说也该回来了。
  就算有事情耽搁了,也该找个人回来传个话。
  眼瞅着入了夜,都到了打烊的时间,李成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出门查看,这一看门前停了一辆破旧的推车。
  木板上用草席盖着,侧边露出一只手来。
  李成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了看柳三娘,才咬着牙一把将草席掀开。
  看清楚草席下面盖着的人是谁后,李成连连后退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车上躺着的人是陆长青!
  他又怕被柳三娘看见,忍着惊慌恐惧一骨碌爬起来,扑到陆长青身边去摸人的脉息。
  死了,不可能死的!
  这人走的时候分明好好的啊!
  姚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李成道:“李叔,先把人抬进去吧。”
  李成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老泪纵横道:“姚大夫你快看看,长青怎么了!”
  柳三娘听到动静,出来看见这一幕直接昏了过去,姚箐有些头大。
  齐王那边的人也忒狠心,直接就把尸体送回来,扔到乱葬岗也好过她现在插不进去手。
  而且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姚箐好说歹说哄着几位长辈,才把陆长青抬进房间。
  几位长辈守在床边都哭成了泪人,司遥更是惊动了胎气,哭着哭着就捂着肚子站不起来,两腿间很快被羊水浸湿。
  姚箐忙的头头转,都来不及解释陆长青并不是真的死的。
  趁着一团乱的时候,姚箐终于把解药塞进陆长青的嘴里。
  李成看不懂她的动作,忙问道:“姚丫头,你给长青吃的啥,长青是不是死不了了?!”
  姚箐着急去看司遥的情况,着急慌忙留下一句:“让他自己跟你们解释!”
  第34章
  有姚箐这句话, 李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悬着的心落回去了。
  姚箐在二楼帮司遥接生,李成和柳三娘就守在陆长青身边。
  柳三娘抓着陆长青的手不停的祈祷,感觉到陆长青手心有了温度, 柳三娘喜极而泣:“李叔, 长青身子热了!”
  李成连忙过去查看了一番, 脸上露出了笑意:“活过来了!我就知道这小子傻人有傻福, 肯定没事的!”
  皮肤下的脉搏越来越有劲,陆长青灰白的角色也渐渐有了血色。
  彼时。
  一声嘹亮的婴啼响起。
  陆长青猛吸了口气, 像溺水之人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样,剧烈的喘息几声后,他迷茫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柳三娘帮人顺着气,“儿啊, 你感觉怎么样,可别吓娘啊!”
  陆长青缓了好一会儿,五官才恢复知觉, 听到李成兴奋的要去告诉姚箐,他费了好力气才发出声音:“不用喊她, 我有话对你们说!”
  李成见他神色严肃, 刚刚又死里逃生,出了这档子事, 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柳三娘给人递过去一杯水,“长青, 到底怎么了,你跟我们说说,等下次再有什么事我们心里也有个底。”
  陆长青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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