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萧越的动作停住,狭长而黑沉的双眸闪过愠色过浓的冷笑,“朕就是与虎谋皮能怎样,周卿看不惯朕的做法,仗着有个官职胆敢管到朕的头上。”
  “既然这么想管,朕成全你,以后就跟在朕身后做个小太监,你觉得如何?”
  是个男子都不会不在意这等践踏尊严的事,萧越想吓唬吓唬他,想知道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谁知周寅礼仅仅睁大了双眼,一副忍辱负重的朝他跪拜,“臣只求陛下援军!”
  萧越:“……”
  好,好的很啊!
  他是有多好的脾气能让周寅礼这样的蠢人觉得一出苦肉计就能说动他?
  萧越扔了手里的刀,转身留给荣三宝一句话:“三宝,给朕好好料理了他。”
  寒风簌簌。
  周寅礼跪伏在地的身影瑟瑟发抖,冷风灌进他不算后的衣衫里,慢慢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热气。
  荣三宝走到跟前,叹气道:,“周大人,您这是何苦啊……”
  周寅礼挺直的肩膀似乎有些弯曲,说话再没了刚才的气势,他摇头苦笑道:“君不仁,臣可不义,我没有做错!”
  荣三宝无奈,知道自己劝什么也不管用了,好好的一个清白人,怎么就……要变成阉人了?
  因为一个周寅礼的遭遇,人人不敢再枉议此事,皇帝称病不再早朝,一夕之间,京都的暗涌也渐渐浮出水面。
  闵州城门依旧紧闭,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害怕城外的胡人突然杀进来。
  严雍躲了两天,听常津予在城外大骂,叫嚣着说他勾结胡人,残害忠良,他骂了三天,严雍听了三天。
  第三天终于忍不了了。
  那些胡人怎么还没有杀了他们,一群废物草包这几个人都弄不死!
  这样骂下去,城中的百姓怎么看他?
  严雍顶着一脑门官司上了城门,对下面的常津予吼道:“你少他娘的血口喷人!到底是谁勾结胡人!”
  “你父亲守在宁州,如今宁州未破,胡人倒是先闯了进来!你倒是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常津予身上有伤,但气势不减:“我父亲死守宁州没有懈怠,胡人进犯,火药猛烈,我问你,一帮子胡人怎么有火药的原料!”
  严雍气的胡子都歪了,“你……你你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
  两人一上一下骂得不可开交,在他人注意不到的一棵树后,沈韫缓缓地拉开弓箭,瞄准了城楼上的某个人。
  他的手有些抖,气息也不足,拉开弓弦已经让他有些勉强,可沈韫自己清楚,机会只有这么一次,须得一击必中!
  王虞山在旁边看的头上冒汗,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换做他也不一定能够成功,更何况是沈韫呢?
  连日来得遭难,让沈韫在中途就开始高热不退,昏睡时还好,醒过来活像个阎王,就比如现在。
  人站起来都不稳,区区一介文弱书生……不过,沈韫取弓箭的动作让王虞山想起一个人来。
  他曾经有幸见过那位顶了天的权臣谢之淮在教场上一箭百步穿杨,取箭时,弓箭在他手指上绕个花儿,从容不迫的搭在弦上……
  那一箭到现在都让他记忆尤深。
  沈韫的指尖花不如谢之淮的精巧,但也有七八分像。
  怪不得萧难总觉得他像极了那位故人,现在就连他也这么觉得。
  眼看着互相对骂的两人快要接近尾声,沈韫的一箭却迟迟没有射出。
  此时的沈韫额角布满汗珠,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成功……
  他松了松拉弓弦的手,再一次续力时,手背上忽然多了一只手,苦涩的药香铺天盖地从身后包裹而来。
  耳边有那人熟悉的声音:“你来瞄准,你只需要牵引我的力道放出去。”
  弓弦拉的满月,沈韫凝神聚气,在下一瞬间,弓箭如白虹破空而出,‘嗖’的一声直冲严雍眉心正中间。
  严雍想他们几个人势单力薄,根本就没有防范,当他倒下时,瞪大眼睛里写满了不甘。
  沈韫用尽了力气,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低声说了句:“别让他们发现……”
  这人提醒了这么一句,沈韫直接眼睛一闭,卸下防备彻底昏死过去。
  萧难风尘仆仆的走上前,两手一伸,想要把沈韫接过去。
  陆长青用披风裹起沈韫,将人直接打横抱起,对萧难道:“王爷,您还有正事。”
  “闵州巡抚已死,无人掌权大局,你是皇族王爷,需要你亲自出面,进了城,没人敢动我们。”
  那城楼上因为死了老大,一众士兵乱成一锅粥,陆长青说的没错,只要进了城,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这些人群龙无首,还管不了他们了?
  萧难知机会难得,只好忍气吞声任这半道而来的武将抱着沈韫对自己呼来喝去。
  第47章
  一州之地除了有巡抚带兵坐镇, 上下大小官员哪会想到有一天严雍会突然在自家门口被人一箭要了命。
  严雍在闵州也算个土皇帝,他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忤逆他的话,死了之后上下官职人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巡抚的兵马那可是皇帝驻扎到这的,严雍一死, 谁敢接这一大摊子的烫手山芋。
  萧难的出现时机刚好, 他们在闵州有多少势力姑且不算, 官职再大也大不过萧难, 让萧难顶上来理所应当,严雍留下的一摊子烂事总归是算不到他们头上。
  这几日被胡人追的相当狼狈的几个人进了城也没来得及休息, 萧难平生第一次被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上,各地县官员都来找他进言,商讨接下来事宜该如何安置。
  第一,胡人手中大量的火药从何而来, 闵州盛产硝石地矿,和此事是否有关联。第二,宁州紧临边关, 如果增援,要出多少人马。第三, 若宁城破, 闵州这丁点守家的兵力够不够守住运河沿岸。第四,落难的百姓如何安置……
  等等一系列牵扯出来的问题都需要萧难定夺, 所以萧难一进城后,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上, 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要不是常津予一直跟在身边帮他出谋划策,否则他如今还不知道被哪个不要脸的官老爷给刁难着要个说法。
  陆长青对这种事就更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了,常津予认出他是谁后,故意支开萧难好几次, 让陆长青能和沈韫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其实并没有相处很长时间,沈韫一直在昏睡,他能做的最多就是守在床边,看着沈韫眉心的痣慢慢变浅,直到消失不见。
  伴随而来的是沈韫病情加重,浑身上下都凉冰冰的,躺在那好像随时都会碎掉一样。
  两日后,萧难与一帮子心眼儿如同马蜂窝似的官僚终于达成共识,闵州的守军出去三分之二的兵力前去支援宁城,即刻出发。
  常津予担心路上还会有胡人的伏击,请求队伍分两次出动,这样一来,就算路上碰上什么事,也后顾无忧。
  萧难没有异议,毕竟他第一次带兵没什么经验,常津予所说众人又极力赞同,他自然不会反对。
  出发前,萧难总算是抽出来时间要去见一见沈韫,这次常津予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焦头烂额的跟着一块去了。
  萧难被他劝的隐隐觉得反常,下马往府内进去时冲着常津予质问:“阿韫是本王的人,本王想见就见,你这厮三番五次阻拦我,莫不是还想着打阿韫的主意?!还有那个丑八怪大夫,什么医术精湛!依本王看不过都是你吹嘘出来的!”
  常津予在身后跟着,跑起来的姿势不是很利索,“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位秦大夫在军中确实医术了得,这两日沈先生病情刚刚稳定,秦大夫特地交代不让任何人打扰……”
  “那本王便不打扰,看一眼就走!”
  萧难走路带风,身上有伤的常津予没跟上去,连忙叫过一个府内的小厮,让其动作快点去给陆长青传信。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信。”陆长青将两张叠好的纸放在沈韫床头,床上昏迷两日的人刚刚清醒,此刻眼神不太清醒望过来,“上面有关你亲生父母的信息,你可以顺着查下去。”
  沈韫只看的见面前有个晃动的人影,勉强能听到的话他也没办法做出回应,沈韫张了张嘴发出几声呜咽。
  嗓子里好像扎了许多针一样,疼得他眼角都冒出几滴泪花。
  陆长青继续说着:“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给你的药少吃为妙,不过……我说这些估计你是不会听的,还有一件事,离心散的解药我有头绪了,等拿到解药,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离心散必须解了。”
  “不用瞪我,我没跟你商量,你以为我不敢吗?”
  沈韫颇为不甘心的别过头去,暗自腹诽:这傻子不会真的以为能找得到解药吧?
  除非陆隐在世,能亲口告诉陆长青。
  否则那解药的方子在自己手里,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