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萧越眼底一层深青,浓烈的疲惫在他脸上显的更加阴郁了几分。
他坐没坐相的依在软榻上,细长的眸子淡淡的看向沈韫:“沈卿,最近关于你的事,太多了,朕差点忘了,你可是三年前带着齐王殿下在宁城杀出一条血路的谋士了。”
沈韫低眉顺眼,实际上正眼不想看他,道:“陛下,臣纸上谈兵尚可,要是台面上勾心斗角。”
沈韫不动声色的抬起眼皮,继续说道:“鬼路押货,丢了操刀鬼,送来的货也都是垃圾,范丞相觉得,没有锻金阁二部,西北矿场的铜铁该怎么办?”
范徵被他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只想到要赶紧解决掉沈韫等人,好扶持庄家得势,再靠着自己女儿在宫里的地位,日后萧越倒台,必然是他们范家男丁上位改朝换代。
奈何沈韫看起来就不是个好对付了。
刚才自己一番话,愣是让沈韫找到漏洞,让他无话可说。
范徵甩袖道:“自然还有其他能人异士!”
沈韫道:“看来相爷已经有了人选。”
范徵道:“那是自然!”
说罢,范徵整个人猛地顿住,冷汗岑岑的偷偷瞄一眼榻上眯眼假寐的君王。
坏了,被沈韫套了话。
庄达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范徵,上前道:“陛下,押西北铜铁回京,方言朝堂上下,能够担此重任唯有老臣的次子庄天誉,吾儿是陛下亲封的大理寺少卿,能力身手在朝中有目共睹。”
“大理寺为独立的特设机构,不参与任何朝政事务,直属于陛下亲自调派,陛下最是清楚,这次我那不孝长子惹了祸,不如让天誉前去,也算是我庄家将功补过了!”
说来说起,终于说道点子上了。
段九易冷嗤一声,跳出来凑热闹:“说的好听,尚书大人执掌兵部已经是只手遮天,小儿子身在大理寺更是锦上添花,如今庄老也是越老越不避嫌,是一点不给其他年轻人机会。”
庄达横眉竖眼,正要说话。
段九易呈上几封信纸,又朗朗道:“陛下,庄老自家的事还没有断明白呢,下关查到的那批半残品的武器虽然庄大人不知情,但是和他的儿子脱不了干系!”
“这是庄天佑前些日子私自动用庄老钱庄的银钱买下的玉器,珍宝,人奴,各有清单都在这里,那批武器就是从这些东西里面搜出来的。”
“庄大人,恐怕要问问您那儿子了!”
庄达脸色铁青,“你信口雌黄!”
前些日子因那批莫名多出来的一批武器他在皇帝这边已经有了嫌隙,也不知道段九易怎么突然收手,说那批货并非出自兵工厂之手,而是民间仿造的半成品。
他连夜让人销毁那些武器,将名下钱庄的钱尽数分散到各个名下产业进行清洗,直到毫无破绽。
庄达被段九易这么一阵对,脑子翁的一下。
怎么就忘了庄天佑这个孽障!
他最了解自己大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段九易说的这些,庄天佑倒也做的出来。
第67章
萧越居高临下看着脚下这场闹剧, 困意消了大半,“庄天佑带上来。”
庄天佑哪见过这场面,来到大殿之上就开始腿脚发软,头也不敢抬的跪下。
庄达更是直接一脚踹过去:“你这孽障!六月初三, 你都干了什么!”
日子太久远, 庄天佑哪能想起来当天干了什么?
庄天佑捂着胸口疼得差点吐血:“父亲, 我……我不知道啊!”
庄达将那些清单甩在他的脸上:“这些是不是你买的!”
庄天佑连忙捡起来一看, 一句话谎话也不敢说:“是,是我买的, 这些就是……我拿来玩的,父亲,有什么不对吗?”
庄达听得两眼直发黑,身体不堪重负的晃了两下:“那你怎么解释那批武器, 你是从哪弄来的,中间都联系了什么人!”
庄天佑后知后觉的才惊 觉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可这事儿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买这种玩意儿多了, 哪会一箱箱的去检查!
庄天佑后背发凉,惊恐万分的朝着大殿上的君王跪下, “陛下, 我真的不知道! 那些东西我找的都是黑市的牙人,叫……叫黑老三!”
段九易紧接着道:“陛下, 庄少爷口中的黑老三曾是运河南岸总督的部下,微臣找到他时, 此人已经自尽身亡。”
谁不知道三年前锻金阁火药制作的办法被窃取,闵粥硝石在运河眼皮子底下被偷偷运出去,就是出自运河南岸总督的手笔。
一个叛国贼留下的残党余孽,庄天佑无论如何也是洗不清的。
“我庄家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子!”庄达这么多年来最是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大儿子。
不学无术, 游手好闲,在外面办的多少丢人事数不胜数,也只有小儿子成了气候,他才能对庄天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庄天佑闯的祸已经不是庄家能兜得住的了。
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们全家,包括他那个身在大理寺的小儿子。
庄达怒意直充天灵盖,无法遏制的怒火让他失了理智,迅速拔出一旁侍卫的刀,砍向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古话有云虎毒不食子,可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打破了这一常理。
沈韫脸上溅了几滴温热,沉默的与段九易对上一眼。
段九易神情略带震惊,显然没想到庄达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鲜血喷溅的哪里都是,萧越拍手却叫好:“庄大人真是好气魄,不愧是我朝三朝栋梁之臣,知道朕最忌讳桶底叛国,今有庄老杀子为表率,日后朕的朝中便皆为肱骨!”
庄达扔了手里带血的刀,含着泪跪下谢恩。
押送铜铁回京的肥差最终还是落到了庄天誉的手中。
代价却是惨痛的,是庄老亲手杀了自己亲生儿子换来的。
这场博弈似乎谁也没有落着好。
唯独范徵独善其身。
但范徵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皇帝事后一道圣旨撤了他修建狼烟台的旨意,让他执掌内阁事物,这等明升暗降的手段,范徵不是看不出来!
就是因为沈韫,他不小心说错了话。
不管他要举荐的人是谁,皇帝也会觉得他与庄老之间关系并不是那么纯正。
况且,庄老完全不顾死活的举荐他的儿子接下西北铜铁的肥差,他更是一点说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必须想法子除掉沈韫!
不管用什么办法。
话分两头。
陆长青这边完全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沈韫临走前说的那些话,他大概猜的出来肯定又是一看唇枪舌战,真是难为萧越做个皇帝了。
估计会被气的不轻。
他倒是一点不怀疑沈韫能败下阵来,这人未雨绸缪惯了,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
对于皇宫里正发生的事,陆长青更在意的是,他那个好像死了,但是又好像活着的爹。
这两年音信全无,一点线索也追查不到,要不是他还留着当年常老侯爷留给他的那封书信,还有那空空如也得棺材,他都快要放弃了。
当年他带着常夫人和小侄子躲藏在一个村子,陆长青为了养活娘俩,操起老行业为村民看病,那几个月在他手底下接生的孩子都能组成一个连了。
当时没有用真名,但姚箐还是闻着味儿就找来了,是来跟他学医的。
陆长青一边爸爸去哪了,一边跟姚箐那边断不了联系,姚箐自从医馆被毁,就开始云游四方做了个散医,顺带着帮他寻找离心散的解毒之法。
他也没有懈怠,试图将离心散还原做出来,但次次接近真相,随之面临的就是以失败而告终。
直到昨日他在宫中见到周寅礼,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
他在周寅礼身上闻见了一股其他的味道,是制作离心散中其中的一味药材,焚夜草。
这种草药产自南疆,极其稀少,单独用来可作为大补的珍贵药材,就一般都是南疆王用来练蛊毒所用,若作为药引服下,服用者身上会产生异香,久久不散。
周寅礼身上会出现这样的香味,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否跟他爹有所关系。
若想接触周寅礼不难,毕竟这个小太监似乎对萧越不是那么衷心。
在进殿前,周寅礼偷偷对他说的那句话,陆长青到现在都还一字不落的记着。
“此案凶险,尽可能的将罪责推到沈韫身上。”
不管周寅礼抱有什么目的,对沈韫是怎样的态度,周寅礼的立场绝对不在萧越那里。
陆长青想不了那么多,后背的上疼的他寝食难安,好不容易能睡上一会儿,一睁眼就看到哈日那坐在床边,正准备脱他的衣服。
陆长青吓也给吓醒了,都顾不上后背的伤口,动作飞快的护住自己的裤腰带。
他十分确信,要是再晚醒一会儿,自己可能就要被扒光光了。
若对方是个男人,倒也罢,是沈韫他就更巴不得,可对方个清清白白的哥儿,还是羌族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