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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心里咯噔一跳,往后躲开这只手。
  这手苍劲有力,指上薄茧映得分明,没有碰到人,也没有什么波澜,直接掀起帘子。
  师父温声道:“都有谁?”
  柳辰溯知道自己不会罚,开口道:“是我一个——”
  另一道声音和他同时响起,沈朝淮道:“其实是我——”
  好,很好。黑芝麻汤圆没煮好——露馅了。
  游时宴面色一白,师父果然道:“嗯,游时宴,出来。”
  游时宴企图往外边跑,撩起帘子,还没跳出去,已经被师父揪住后领。
  “你轻功谁教的?”
  游时宴想瞪人,想了半天没什么可怪的,恶狠狠瞪了马一眼,乖乖道:“师父教得。”
  师父颔首,“去药房,关一个时辰。”
  游时宴被提着走了两步,可怜兮兮道:“师父,我腿疼。”
  师父锁好门,“到时候一快给你治。”
  他说完,脚步声缓缓离开。药房内一片漆黑,游时宴摸黑走了两下,从兜里掏出一块白花花的银子,又拿出藏好的剑,就地搓了起来。
  没想到吧,师父,其实我也没想到。
  银子在剑上发出几点火光,他就着火光摸索到桌上,点燃了火折子,四周终于亮堂了起来。
  游时宴长舒一口气,将药柜上的小柜一个个打开,找到雪莲果啃了起来。
  他正吃着,才发现这果子底下压着一个小方子,他自问懂得不多,但耳濡目染,还是多少能看明白一点的。
  “红麝香怎么可能和蛇胆配在一起,这不是剧毒吗?”游时宴翻过来,咋舌道,“师父只是瞎了,总不会脑子也糊涂了吧?”
  他担忧地看完了方子,在方子反面标了个:谨慎。
  他咬着雪莲果,纠结要不要直接改掉方子,窗户被人一拍,游时宴熟练地啜泣了两声,“师父,我知道错了。”
  外面人似乎笑了一声,顺着窗户爬了进来。
  游时宴双眼一亮,闻着糖炒栗子的味就上来了,“柳辰溯!”
  第十一章
  柳辰溯长得太高,爬过窗户的时候,冠都被扯掉了,“游哥,给你。”
  游时宴塞满嘴吃了两口,还在专注地看方子,感慨道:“你有没有感觉师父最近不一样了?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连这都写错了。”
  柳辰溯眼睫一颤,“我看看。”
  游时宴随手递给他,望向柳辰溯。
  柳辰溯的冠已经散了,黑长的墨发融在夜间,在月下映照出惨白的面色,神情寡淡中又有几分阴冷,不禁让人打个寒颤。
  他自己倒是浑然不觉,翻过方子后,脸上露出了隐约的讽刺,夹杂着嘲讽,更显出几分攻击性,“……不错,是剧毒。”
  游时宴赞同道:“对啊,竟然是剧毒,师父从来只管治病救人的,怎么可能配出这种药?咱们快改改!”
  柳辰溯没有接话,缓缓坐在椅子上,“是柳珏让他做的。”
  “什么意思?”游时宴想起柳珏通身的气质,觉得不太可能,“你哥哥想自杀啊?”
  柳辰溯把玩着方子,翻过来发现一个批注“谨慎”,淡淡道:“那配配试试吧,我……绝对能用。”
  游时宴不信邪,“为什么?”
  他这一问,四周却突兀地陷入了寂静。
  燃着的火折子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烧在柳辰溯深黑的瞳孔内,怒火与不屑便隐藏在深处。
  他掀了掀眼皮,转而说道:“他把我送到这里,又求这样的东西,一定是给我用的。如果失败了,族里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解释完,发现游时宴还有些困惑,顶着白发,没什么害怕地靠近自己,问道:“什么功,什么亏?”
  柳辰溯心内一动,指尖差点忍不住扣上那纤细的脖颈,克制地低下头,埋在少年肩侧:“游哥,他配好了药,我恐怕要回幽州了。可要是失败了,恐怕没有办法入什么祖坟,更没法见你了。”
  游时宴比起柳珏,倒底还是更信他多一些,“你怕什么?到时候真出事了,我去救你就是了。再说了,入祖坟有什么意思?人死了便是一捧黄土,还非得轮个高低贵贱,埋在哪里更有意思吗?”
  他说到这里,果断解下脖子上的链子,心疼地说道:“对了,你不是有灵力吗?给你这个,出事摇一下,应该能通灵到我。还有,我师父又不会害人,我待会儿替你问问他,一定给你弄明白。”
  柳辰溯接过链子,还发热的温度烫到肌肤内理,他抬起手,牢牢圈住对方。
  “你答应我了,就不要食言。”柳辰溯轻声道。
  二人的心跳靠得很近,黑与白的发丝,在清辉月色下交织在一起。柳辰溯的手腕似乎含着很重的力道,可在真的接触的时候,一碰却又能推开了。
  游时宴便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听见对方的心跳迟缓地坠下,不解又纳闷,“你先回去休息,现在我就去给你问,你放心。”
  他带着药方子,钻出窗户直奔向旁边的寝室,干脆闯进去了。
  师父正在脱衣,听见这猛虎下山般的声音,眉心一跳,“屡教不改了?”
  游时宴咳咳两声,凑上去给他捏肩,殷勤道:“改了改了,每次都不是一个毛病!”
  师父无语到极致也不愿理他了,“倒底做什么?”
  游时宴又给他捶背,真情实感道:“师父养我到现在,没一点对不住我的地方。往后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念着师父的。当然,我也不希望师父遇见什么事情,我宁愿我自己碰上。”
  师父叹了一口气,“什么花言巧语?都听过多少遍了,拿去骗别人吧。”
  游时宴眼见不管用,收了一肚子话,清了清嗓子,“师父,柳珏之前来咱们这里,是不是托你办事了?”
  师父指尖微微一动,“翻箱倒柜。你究竟跟谁学的?”
  游时宴不自在道:“师父,这个不重要。总之,柳珏托你要的方子,一定是给柳辰溯治病的吧?可上面几味药都是剧毒,根本不可能给人用,我扶着你去药房,咱们再改一改吧。”
  他说完,眼巴巴伸出手扶人。师父却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你……简直是放肆。”他冷声道。
  ……什么?
  游时宴罕见地寻到了怒意,和平常的质问与温柔的引导决然不同,是一种彻头彻底的冷漠。
  甚至这声音,让他一时间想起刚见面的沈朝淮。
  他连委屈也顾不上了,心里模糊生出一股预感,抬眸还没开口,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的力道太大,几乎让他站不稳。
  ……怎么可能,这是在做梦吗?不可能,这是在做梦吧,师父怎么会打他呢?
  游时宴踉跄两步,还想站稳,直接被他压跪在地上。
  他颤声道:“我是——我是想来提醒的。”
  云逍站在烛火旁,脱了一半的外袍,却不掩稳重而淡漠的气质。
  游时宴抬起头,正对上薄薄一层眼纱。
  “我教过你,少说多做,原以为你只和我亲近,话多两句也就罢了,可沈朝淮呢?他有两根情脉,我警告过你,不要轻易和他说话。情脉断绝,七窍流血,魂飞魄散!沈家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沈家还有后手。你呢?你也就不管不顾了吗?你就不担心沈家在九州榜上通缉你吗?!”
  游时宴一哽,泪也落不出来,“就只这个,师父就不要我了吗?”
  云逍冷笑一声,长立着的身体屈膝跪下,平视望向他,“懒得和你废话了,你真是生来如此,我不该信你的。”
  他这话说得太重了,游时宴只觉面上疼得更厉害了,口不择言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云逍的声音平稳地一如既往,却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闭嘴。柳家的方子,我没有给错,这件事,也不用你管。等柳辰溯下山,你也给我滚下去。教你的东西够多了,以后怎么样,就凭你自己了。”
  游时宴浑浑噩噩地听完了,脑子里混乱得思考不清,咬唇道:“什么意思?”
  云逍安静地听着他的呼吸,“从今往后,你也唤我云逍。”
  游时宴辩驳道:“我不愿意叫,你要逼我吗?”
  他胸前藏着的剑马上被抽出,沿着耳廓穿过,斩落一片白发。
  好快的一剑,连影子都捉不到——他从来没见过师父出过剑,第一次,就是这一次。
  云逍收剑起身,重新坐回镜前,“骄纵,出去。”
  游时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等走了两步,靠在树旁,缓缓滑到地上。
  厚雪埋在整个膝上,外衫被融水一点点渗透,凉意透过骨血,融进肺腑内。游时宴将身子蜷缩在一起,迷茫地看向屋内。
  不可能,这事一定另有原因。
  游时宴咳嗽了两声,脸已经冻红了,他捂住脸,搓着开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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