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晏琳琅看着他眉睫上颤着的泪珠,一滴滴如刀般落在心里,悔意弥漫上来,跟着泪眼朦胧。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撒气道:“那你去找他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长厌君将脸靠在她肩膀上,少年人意气风发的眉眼垂下,惨白着脸道:“不要不管我了,阿姐。”
——阿姐嫁到哪里,我跟到哪里。谁敢跟你做对,我就杀了谁,绝对委屈不了阿姐。
晏琳琅咬着唇瓣没说话,直到长厌君走出去,彻底哭出了声。
她怎么总感觉,微尘君这病来的蹊跷呢?
另一边,长厌君悄悄走进了微尘君的屋里。
他大摇大摆坐到床边,眼睫上泪珠还没有擦干,抬脸却满是笑意,近乎调侃道:“大少爷生病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要是真出事了,要你的命还是我的命?”
微尘君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惨白的面色陷在白金色的衣衫内,几乎融入一体。
他安静听着长厌君说话,久病缠身的瞳孔慢慢亮了起来,半晌,淡淡道:“义父,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长厌君还没反应,面前拖着病气的人已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寒凉的触感忽然传来,竟然如同尸体般凉透了。微尘君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向冷淡的眼睛浮上了一层缱绻的深情,“义父,你把发带解下来,我抱一抱你,好吗?”
长厌君手足无措地解下发带,草草竖起的长发马上散落,“你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我打下鬼域来,就能救了你。”
微尘君见他泪眼盈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拉到怀里。
微尘君抱着怀中哽咽的人,修长的手指穿过长厌君的散发,红尘纷扰内,雪白的长发如同终年不变的月光,低声道:“仙君,我想你散发会很好看的,果然很好看。”
面前天旋地转,长厌君抽了抽鼻子,感激道:“谢谢,很多人都这么说。”
微尘君咳嗽后笑了笑,“如果我说我不想喊你义父,你信吗?”
长厌君抬起头看他,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鼻尖相撞,他脸红心热,绞尽脑汁道:“你是嫌我没有父亲的样子吗?你说,我都改。”
微尘君叹了一口气,“那么,你先改掉我吧。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父亲的。”
长厌君感觉脑子开窍了,绵延的情意被一语道破,震撼无比。
微尘君见他完全呆住了,珍重地将他的手放在胸膛上。震耳的心跳声之下,微尘君道:“义父为我打天下,那么,愿以天下为聘,娶你为妻。”
他的话逻辑好像有点不太对,但长厌君完全顾不上了,着急道:“可你不是快死了吗?”
微尘君吻向了他含着热泪的眼尾,剖心置腹般爱怜地说道:“义父,蛇胆可以入药,鬼域也可以救我。无论如何,我只想和你一生一世。”
长厌君不自觉握紧了指尖,含糊不清道:“等我救了你再说。”
灵域里,溯君将之前征战留下的伤痕用布条包住,百无聊赖道:“琳琅姐,你找我干什么?”
晏琳琅吸了吸气,“溯君,我希望你和我弟在一起。我觉得还是你最靠谱。”
溯君微微勾唇,“嗯,琳琅姐是有计划了?”
旁边珏君的竖瞳马上弯了起来,暗含讥讽道:“不好吧,我大概是没有走吧?琳琅姐说话前,还是再想一想合适。”
晏琳琅心思百转千回,“你们两个一起也行,至少有一个能成。都成了大不了分个早中晚。别让微尘君偷了就好,这样,你们听我说,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办了。”
三人窃窃私语,已经商量出了表白的计划。
片刻后,珏君将扇骨一抽,挡住半边脸,笑吟吟道:“我觉得这样最好了。厌哥什么也不缺,只想要鬼域。那么等我们打下鬼域,将鬼域治理好,奉上鬼域做聘,怎么样?”
溯君撑着脸,讥笑道:“要是有谁能说出拿厌哥自己的东西送给厌哥,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一个绿茶。”
晏琳琅赞同道:“呵,微尘君就是这样的绿茶。”
显明真君出声道:“我,我觉得,不好。”
三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半晌后,珏君先反应过来,客气道:“显明真君?你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在这里吗?”
显明真君尴尬道:“我一直,在这里,站,着啊。我觉得,你们,这样,辈分,很混乱。我该,管你们,叫什么?”
晏琳琅一时失语,她盘算了一会儿。
如果长厌君收养了水神,那么水神二兄弟算弟弟,那么她也该管水神叫弟弟。可如果水神娶了长厌君,那么她该管水神叫弟夫吗?还是两个。如果长厌君嫁给了微尘君,微尘君是长厌君儿子,那么她本来应该叫微尘君侄子,现在应该叫弟夫。
问题来了,显明真君娶了自己,他应该叫这一群人叫什么?
晏琳琅大脑宕机了,不悦道:“显明,你直接喊名字不就行了,折腾什么呢?搞得我晕晕乎乎的。”
她不管显明真君说什么,铿锵有力道:“那么,我们开始计划!”
第五十二章
灵域营帐外,新过的雨冲刷了残花。凝露挂在绿枝上,跟着风一颤,便如凌冽刀痕,割破暖光,落在了开刃的利剑内。
长厌君将醉花间一挽,剑花如光芒般绽开,却毫无灵力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剑收在手底,坐下后心烦意乱道:“这剑出了鬼域,就跟个废剑一样。小太子诓我呢?”
晏琳琅心一动,轻咳道:“左右也是拿到了,干脆在攻打鬼域前,陪珏溯二君喝一杯?”
“哪里来的功夫陪他们俩喝酒。”长厌君翘起二郎腿,突然想起微尘君跟自己表白这件事,耳尖便红了,“对,我确实有事,得跟他们两个说一声才行。”
他脚步轻快,未竖起的长发擦过几片绿叶,便到了溯君的屋里。
“你哥来喽。”长厌君敲了敲门,颇为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自从微尘君夸过他散发好看,他一天都不束发,还换了一身黑红夹杂的衣衫,恨不得把“微尘君他太爱”做成牌子挂脖子上。
蟒蛇的作息昼夜颠倒,溯君和珏君默默蜷缩在窝里睡觉。漆黑的屋子里,溯君先转了瞳孔,客气道:“厌哥来了,要不你去?”
珏君有些惊讶,含笑道:“那么谢谢弟——”
溯君趁他说话的功夫,一溜烟爬了出去,踉跄着化为原形,痛苦地捂住胸口,“厌哥,我胸口闷。”
长厌君一愣,见他直挺挺往自己怀里倒,急忙扶住他,没想到自己比溯君矮太多,竟然撑不住。
溯君勾唇一笑,阴冷的面上适宜地露出委屈,顺势将人揽在怀里,就往窝里倒,不忘懒懒道:“厌哥小心。”
珏君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叹为观止,当场眯起了眼睛,变成原形瘫在窝里。
长厌君滚到窝里,不小心压住了珏君的蛇尾。珏君马上化为原形,握住长厌君的手便往胸上放,情意深重地责备道:“厌哥,你为什么要压我呢?”
长厌君一句话还没说,竟然就要道歉了,“不是,你看我故意的吗?”
溯君紧紧抱着他,幽幽道:“厌哥,没关系。他可能就是不讲理。”
长厌君的手被珏君勾住,抬眼一望,便见到了珏君狭长冷傲的眉骨,似笑非笑间温和如玉,不知道怎么想起昭明太子来,顿时没了脾气,“我明白了!”
他煞有其事地抽回手,在二人怀间分析道:“你是不是和你哥吵架了,想要用我压死你哥?”
珏君一怔,顿时笑了起来,玩味道:“对啊,阿弟,你好坏的心思。”
溯君冷笑一声,紧皱眉头,“我胸口又闷了。”
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长厌君将一双白皙的手压到他的胸膛上,白发缠绕在锁骨上,眉睫发颤,软声道:“怎么回事?不影响脑子吧,本来就不好使,别坏了。”
溯君嗯了一声,顺着他的手就往下面摸,“厌哥,你按住就不疼了。你多按两下吧。”
珏君抽出折扇,别有深意道:“昨日的茶大概是不够味?”
算了,反正摸着确实挺舒服的。珏君仗着能和溯君共感,不忘提醒道:“厌哥,你往下一点,阿弟腰也酸。”
长厌君顺着摸,摸到结实的肌肉,艳羡地捏了一把,等到膝盖抵到一块硬起的东西,脸色一变,“……你干嘛呢!”
他愤怒地扇了溯君一巴掌,抬眼看到珏君的表情,更是甩了两巴掌,挑眉道:“怎么,你们两个到底疼不疼?不疼我有事要说。”
溯君舔了舔嘴唇,指腹摩挲着扇过的地方,回味着哑了嗓子,“厌哥,为什么多奖励他一巴掌?”
珏君没吭声,心里已经爽翻了,故作无事道:“厌哥说吧,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起商量。”
“没必要商量,”长厌君脸上一红,眼睛飘忽道,“微尘君跟我表白了,你们俩帮我说服我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