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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他抽出长生剑,剑刃从伏凌君脸上指到昭明太子脸上,嚣张道:“三剑之内,孤要鬼域奉孤为主!都给孤,上!”
  显明真君一怔,刚准备点上烈火,突然结巴道:“他,怎么,拿到,醉花,间的?”
  晏琳琅无奈极了,“昭明太子送的啊,你不是知道吗?”
  显明真君连忙点头,“对。所以,不能,上。这样,不合适。”
  溯君嗤笑一声,二话不说抽出软剑,幽冷的剑意一瞬杀开,他懒懒道:“道德?你是灵域的妖物,就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他凌空一跃,抢先杀在长厌君身前,绵延杀意为长厌君荡空前方,脸颊飞开几道伤痕,浑然不在意,一心一意道:“厌哥,你只管往前,我为你杀掉所有敌军!”
  珏君抽开扇骨,轻柔地拍在掌心,笑吟吟道:“听我号令,列阵东南,迎面杀敌。分列位东,取九州域图方位。”
  他为长厌君排兵布阵,殚精竭虑已经惯了,满含爱意道:“厌哥,将士已备,你只管往前,后方有我坐阵!”
  晏琳琅踹了一脚显明真君,从他身上抢走火种,火海乍现,她道:“阿弟,你只管往前!”
  好燃。伏凌君漆黑的眼里,涌现出了赤红的杀意,露出两个虎牙笑道:“好玩!长厌君可太好玩了!”
  昭明太子不明白他跟着敌军燃个什么劲儿,嘱托道:“父亲,你去东南方领兵。”
  伏凌君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将手中长弓转变为剑。他踏空往前杀去,迎面撞上长厌君的剑。
  两剑相抵,发出铮然巨响!
  长厌君虎口一震,咬牙侧空一翻,断剑转式道:“老头子,不是东南方吗?你耳背,听不懂你儿子的话了?”
  “不必东南,吾会输掉这场仗。”
  伏凌君打断他的话,心底却像是好刀饮血,快意到忍不住战栗起来。他眼底昏昏沉沉,只能望见长厌君那一抹眼睛。
  自初见惊心动魄的战役开始,他应该就已经输了。只是自以为在玩闹,直到现在才知晓。
  少年人上千年仍然美丽的眼睛,深刻镌在心底。从此,一醉方休,万千杀意,俱是绕指柔情。
  长厌君被他炙热又直率的视线烫了一下,竟然在战场有了被调戏的错觉,不满道:“看好了,剑出!”
  他应声抽出长生剑,龙骨铸造的剑骨闪亮无比,竟然直接刺穿面前人的右肩。
  “你有病啊,老年痴呆了?”长厌君抽剑,吐槽道,“你干嘛不躲?”
  伏凌君闷哼一声,鲜血喷涌而出,他不要脸地喟叹道:“既然吾知道了吾是真心的,那你就捅啊。床头打架床尾和,老婆!吾上千年太无聊了!”
  长厌君嫌弃地踹他一脚,早就被舔习惯了,一向不把人的真心当回事,连回应也不回应,直接碾着伏凌君的手背,嘲讽道:“真是条好狗,不过,孤不差你这一条了。”
  他踩着伏凌君的手背跃起,城墙尽在眼底。长厌君的杀意愈来愈盛。
  而面前昭明太子仍然屹立不倒,铿锵有力道:“我仍在,不死不退!”
  不死不退?!
  长厌君心底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他本来想直接杀了昭明太子的,可昭明太子太努力了,如此保家卫国,当真是个好君主。
  他心间一动,身姿跃在空中,直接收回长生剑,随意踢起酒壶,将鬼域万千将士心中的醉花间拿起。
  醉花间的剑鞘莹亮闪烁,感应到昭明太子在前,主动放出千万道璀璨的光芒。而天道一轮日光,撕破轻纱般的乌云与红月,照到醉花间之上,剑锋更迅猛地荡开。
  一剑,斩掉鬼域无数士兵。
  上古人域之君的佩剑,可以用来守城,也可以用来侵略。破掉一座城池,便是醉花间真正的开刃仪式,也是人域之君的成神仪式。从此,变成杀伐之剑,造就天下之主。
  长厌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到昭明太子的面色彻底发白,嗤笑一声,“太子殿下,谢过你送来的佩剑了。还能送个成神仪式吗?可惜孤已经成了神了,只好用来灭掉你的国了!”
  昭明太子捂住胸口,气血翻滚,唇边溢出几丝鲜血,君子如玉如竹,仍然坚持道:“诸君,听我号令,继续——”
  他一下号令,鬼域士兵却无人动弹。昭明太子俯身一看,触目都是他所带领的亲兵们,恨意与怀疑的眼神。
  周遭万千硝烟,质疑他的并非是敌军的杀意,而是彻底失去的号召力。
  那一道道视线落在身上,终于彻底隔断了昭明太子脑内最后一道防线。他听见自己脑内嗡鸣一声,挺立的脊骨一弯,彻底吐出一口血。
  鲜血落到城墙上,与无数死掉的士兵的血融合,染湿了昭明太子明黄色的长袍。
  ——既为太子,不负家国,不负百姓,不负此身黄袍。
  ——既为夫君,不负日月,不负朝朝暮暮,不负卿。
  ——惟愿永结同心,护家国与你,此生无忧。
  昭明太子眼前模糊一片,抹掉唇边的血迹,颤着手将剑举起,坚定道:“那么,将我亲自来守城,直到战死。”
  他拿起破旧的剑锋,如同千百年前屹立在小国之上的普通人一般,亲自斩下敌军。
  这么强的信仰,做什么都会成功的。长厌君哑口无言,无所谓地耸耸肩,“再见了!”
  第三剑,灵力排山倒海般迫近,铺天盖地袭卷每一个敌军。没了醉花间吸走灵力,长厌君身姿如燕,轻盈无比地跃在空中,千军不可阻挡。
  城墙轰然坍塌,昭明太子单膝下跪,血液几乎要将他全身埋没,他吐出一句话,滚着鲜血般肺腑寒冷,“随我,守城!”
  第四剑,长厌君将剑对准他的脑袋,杀意混着少年不屑的神情展露在外,“你去死吧。”
  他一剑挥走空中无数尘埃,所有的人影都在这一剑内归于模糊的寂静,触目四顾,唯有惊鸿如月的一袭红衣,永恒不变。
  昭明太子的身上已经伤痕满满,他无惊无波地闭上了眼睛,脑内终于冒出最后一个场景。
  鬼域的彼岸花太多,他的心上人过敏,一见到便打喷嚏。
  他便下诏,将鬼域种的彼岸花全部铲除。
  从未昏庸过,只此一次,便今生难忘。
  滔天巨浪般的恨意将昭明太子淹没,他红着眼睛,轻而又轻地掠了一眼面前的少年郎,温声道:“你杀了我吧。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长厌君剑意已经无法挡住,杀心铸成,掌心甚至被剑风反噬,如若此刻停手,估计他自己要先受伤。
  因而他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昭明太子,剑已经抵在昭明太子的咽喉上,可却忽然听到一声呼唤,似命令,似祈求,经年无法抗拒:
  “义父,停下。”
  一声止杀伐。
  长厌君生生收回了这一剑,剑锋转到自己身上,整个胸膛被反噬的剑意击穿,鲜血飞开,染遍了他整个白发。
  他踉跄跪在地上,抬眸望见一轮红月高悬在外。战场的硝烟弥漫在鼻尖,刺耳无比,而一点流光,照亮了白金色衣衫的人。
  他望向他,仿佛整个世界已经与自己,了无牵挂。
  “微尘君,”长厌君咳出一口血,撑起身子,跌跌撞撞抱住了面前的人,“我为你打下天下了。”
  少年人长发未挽,纤细的脖颈上绕着软软的白发,血腥气弥漫内,一字一地撒着娇,“你可以娶我了。”
  微尘君揽住他的腰身,久待病气的眉眼一落,不动声色地对上了昭明太子的眼睛。
  微尘君摸着长厌君的脑袋,却道:“昭明太子,捡起你的冠来,如果你还有骨气的话。”
  昭明太子喘息几声,看向了二人抱在一起的身体,难得被荒唐到了,低笑道:“好,好。为他平天下,那我算什么?”
  鬼君弃城而逃,太子已被俘虏。此战既输,如此四域九州,都是长厌君的囊中之物了。
  晏琳琅从远处赶来,恨恨地望向微尘君,命令道:“把这太子给我绑起来!押到鬼域大殿上,此人不杀,往后必成祸患!”
  溯君看向长厌君满身的伤痕,呼吸都乱了。他眼前一红,战场上的伤都不管,此刻却心脏抽痛,祈求道:“厌哥……你别抱着他了。”
  珏君出乎意料地没有说话,他打量着微尘君,像是衡量此人的举动。
  微尘君知道今日出兵吗?可他不是重病吗?怎么会赶到这里呢?珏君的竖瞳幽幽转动,指尖有意无意地扣紧扇骨,忽然想明白了。
  ——他在装病。
  珏君勾唇一笑,寡淡的面上浮动起几丝蟒蛇特有的狡猾,玩味道:“无妨,既然昭明太子没有死在阵前。那我们玩个游戏吧,让昭明太子能从灵域的阵前跑到鬼域城墙上。厌哥一箭箭射过去,若他死了,就算活该。若他真能九死一生逃出来,就让微尘君做主,怎么样?”
  微尘君咳嗽了两声,傲然的眉骨与珏君对上,“义父,先把他关到鬼域的牢里吧。你不是累吗?我抱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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