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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游时宴讷讷地缩了脖子,“好巧啊,你们两个,额长得挺像的。”
  壮汉想明白了,挥手道:“去去,抢什么单子。”
  游时宴着急了,“哥,你让我过去吧。我真着急办事,不和你们冲突,我是下墓的!”
  他一咬牙,拽过两个人想往前冲,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咦”。
  一位穿着上好,像是温养长大的富庶公子走上前来。他生得不算惊艳,举手投足间却自带一股天真又烂漫的姿态,像生在红尘中被好好护住的少年,还戴着一堆金枝玉叶的首饰,生怕别人不知他有多有钱。
  这公子看向游时宴,莞尔一笑,“好巧,我也要去下墓呢。”
  第七十六章
  施公子有钱,很有钱。
  他从商铺的西街买到东街,带着游时宴把整条街逛了一遍,先买了下墓的必备用品,又给游时宴买了一堆衣服。
  游时宴感动无比,“施公子,你真的要请我当侍卫吗?”
  施公子点点头,眸中一片单纯的笑意,清澈如水,“对呀,择优不如择巧,正好省得麻烦。而且我是施家商贩,知道酒神的墓怎么走,不会出现危险的,就当去玩了,说不定还能挣点。”
  游时宴看他也确实不像能打的,纠结片刻后道:“那快走吧,我朋友还关在拍卖行里。我们快去把我的……咳咳,把酒神的墓挖了。”
  施公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意味,“原来如此,幸好你碰到我了。”
  游时宴觉得他人傻钱多,心底略有嫌弃,但负责道:“没事,我有一把剑。就算遇到各种各样的机关,我也一定能解开的。”
  施公子竟然出乎意料的靠谱,一路领着游时宴走到郊野外。施公子蹲在一颗树下,捡起了一个月牙形状的石头,喃喃道:“嗯?竟然还没有坏。”
  游时宴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催促道:“施公子,你好没好?”
  施公子歪过头,把石头递给他,“你看一下这个。五行之法,这里有阵吗?”
  游时宴行走江湖多年,接过石头轻而易举把玩了一下,然后扔掉,挑眉道:“不是阵,这是一个灵气石,是送给修行之人聚灵的。”
  “原来如此,”施公子不知为何嗤笑了一声,“游公子你见多识广,想必此物不值一提。”
  游时宴奇怪他莫名其妙的态度,“说什么呢?听不懂。”
  施公子沉默后笑了笑,“对,忘了你听不懂。”
  四周空旷无人,寂寥而安宁。施公子重新蹲在树下翻找。而林间风过簌簌,扫过落叶后,终于露出了一个小机关。
  施公子轻车熟路地扣上去,“找到了,我们下去吧。”
  一道石门缓缓打开,砾石摩挲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阵火般的光芒。游时宴单膝下跪,利索地拿出烛灯,往里面探去。
  里面并没有向下的阶梯,反而是向上的一团雾。雾中迷雾阵阵,像留了千年尸气一般阴冷。游时宴手往前一伸,灵力顷刻间枯竭,警惕道:“这里面封着人魂吗?为什么我没法运气?”
  “什么?”施公子神色一凛,靠在他旁边,轻轻叹息一声,“很危险啊。”
  游时宴颤了颤长睫,却毫不犹豫道:“那我一个人下去,你把商贩证明给我,事成后我分你一半。我朋友急需帮忙,多谢。”
  施公子静静地看着他,浅浅一笑,“你很讲义气。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两个互相照应。”
  施公子虽然比他高也壮,不过游时宴总觉得他有股轻飘飘的娇气劲。游时宴认为他是个拖油瓶,主动把手递上去,嘱托道:“那你拉着我的手,跟在我后面。”
  施公子嗯了一声,手伸上去。少年人的掌心果然是熟悉的柔软与温暖,密集的剑茧和伤痕在上面,经年不变。
  他跟在游时宴身后亦步亦趋。游时宴进了墓后咳了一声,挥开面前的幽绿的尸气,白皙的脸被呛得通红,嘱托道:“你屏住呼吸,先等我摸清楚再动。”
  他独自往前走了几步,上面传来几声铁器的巨响,像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艰难地颤抖着。
  游时宴面上不显,将烛灯举起,烛火照到寒雾上,破开了冷雾,照亮了一层层的锁链。
  密集的锁链自半空中伸展,绷紧延伸向二人的位置。游时宴看向脚下,竟然是一块吊在半空中的小船。
  他蹲下仔细观察,锁链因他的动作发出一声哀嚎,如厉鬼般荡开,惊悚刺耳。
  施公子倒吸一口气,“游公子……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怎么,”游时宴不以为意,“你害怕恶鬼不成?长厌君才不计较这些。你再害怕,给你,拿着我的符纸防身。”
  他借着这一点光亮,认真地看向了小船底下的事物。是一排排整齐而冰凉的棺材,堆成了高山,里面泛着冷光,堆满了大片大片的金子。
  施公子瑟瑟发抖待在角落。游时宴测试了一下距离,“没法运气,不确定下面有没有别的尸体。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说完话,忽然摸到了船身上凹凸不平的地方。那是用刀尖刻上去的字,笔画转锋的时候带起了尖刺,不知道花了多重的力气才能刻成。
  字迹依稀不清,游时宴谨慎地摸去,发现是一句耳熟能详的诗词: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是谁刻的?
  游时宴确定这句诗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又念了一遍,“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施公子垂着头,哑着嗓子道:“厌帝。”
  好多年没人这么叫他脸上,游时宴被这一句话激起了鸡皮疙瘩,开玩笑缓解压力,“你再叫也不能复活了,施家信酒神都是好几千年的事情了。再说了,施家现在手下有镖局,上天庭还有金鸢上仙坐镇,惦记酒神干什么?”
  施公子动了动薄薄的嘴唇,墓里昏暗寒冷,他肤色煞白,一缕光落在上面,照透了他眼底的恨意,“我不害怕,厌帝。是你该害怕。”
  他骤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扣住游时宴的脖颈,露出一个恬静而柔和的笑容,“幸好,幸好你碰到我了。不然我去哪里找你呢?小天帝。”
  游时宴被掐住脖子,马上抽出长生剑,剑身嗡鸣一响,荡开如龙吟般纯正的杀意。
  游时宴听见这个叫法就知道是谁,难以置信道:“金鸢上仙,你又干什么?”
  他转式成剑,剑锋如刃般刺过去。金鸢上仙转了转眼睛,轻描淡写道:“这是宁州,你在我的地盘上。”
  金鸢上仙眼睛不停转着,黑色的瞳孔镶嵌在眼白里,很快脱落了下来,溅开一片黏腻的血色。
  游时宴知道他本相可怕,猝不及防还是被他的血流了一脸,一边抹脸一边无语,“你到底要干什么!就因为我卖你那点假货,你至于杀人灭口?还是说,我之前认识你吗?”
  金鸢上仙脸上生出了四双眼睛,身体缓缓膨胀,肌肤表面浮现出一层层青紫色的眼睛,肿胀后同时睁开。
  游时宴拳头一硬,狠狠揍上去,“我靠,你的血要把我淹死了,你再来一个试试。”
  金鸢上仙的眼珠被他打了后滚落,又长出了一只新的,宁州本地无穷无尽的信仰恍若绵密不绝的丝线,勾勒在半空中。更何况财神信仰遍布九州,仅次于昭明太子。
  他俯身凑近游时宴,“你自己想一想,你认不认识我?”
  游时宴眉心一跳,“不认识!”
  金鸢上仙原身看不出表情,他将船身一晃,半空中的锁链彻底断开,整个小船坠入地上。
  狂风作响,残链陨落。游时宴顷刻间抽剑出身,刀刃刻入墙壁内。他一转脚步,衣诀猎猎,翻飞后平稳落地。
  游时宴剑锋未至,出鞘的寒光抵在指尖,剑如其人,像是洗尽铅华后仍然锐利的少年郎,意气风发。
  他正色道:“金鸢上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要是继续算计我,可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金鸢上仙抬手,弥漫的尸雾迅速退下。周遭的一切才现出原貌。
  游时宴抵住剑,转身看去,是一个个雕刻而成的石像。
  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连游时宴眼尾末端上挑的眉尖都悉心刻画了出来,他们整齐地躺在棺材里,每个发尾上,都刻着不同的编号。
  游时宴心里感慨着还挺吓人的,冷哼道:“切,就这还想吓唬我,你以为水神白吓唬我的吗?”
  金鸢上仙对他这样冷静有点意外,吐出一句话,“当年施家的事情。我忍到现在,终于能跟你清算了。”
  “你倒是说什么事啊?”游时宴直率地说出来,右手放到酒壶里,找出了一个铃铛。
  说吧,等你说完,再决定跟你打不打。游时宴想讲道理,等金鸢上仙说明。
  金鸢上仙微抬下巴,脖颈一串密密麻麻的眼睛跟着睁开,狭长地眯成了一条缝,“好,好,我告诉你。”
  施令黛枕在母亲膝下,倦怠地揉着眼睛。
  窗外微风,卷帘半隅。烛火微暖,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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