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可是大梁国的公主,居然嫁给新帝?!”
  “当真是妇人无义,红颜祸水!”
  顾棠刚缓和的心情,瞬间又恶劣了起来。
  他头一歪,挑了下眉毛,用着沙哑地声音反问道:“不然呢?找个城墙跳下去吗?”
  “你如此义愤填膺,想必也是大梁旧臣。”
  “怎么,你可以做二臣,我就当不得这皇后娘娘了?”
  “凭什么?凭你是男人,安阳公主是女人?”
  “还是说,我宁死不从,这时光就能倒流,光复大梁?”
  顾棠站起身,环视着堂下的众人。
  “在座的旧人,若还有谁瞧不上本宫的,这里柱子多的很,先自己撞了。”
  “撞死了,我敬你是个英雄,自愧不如。”
  “没胆子的,就把嘴巴给我闭上,你们不配说我半句不是。”
  顾棠的手指点过每个人。
  大梁的臣子们无一敢直视他。
  能活到现在的,坐在这里的,都是舍不得命和利的。
  顾棠冷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回到位置上:“陛下,臣妾不胜酒力,要不,就散了吧。”
  “嗯。”谢明峥起身,斜眼瞥了那人一眼,冷漠地转身离开了大殿。
  两人上了步辇,原本盛气凌人的顾棠身体突然就软了下来,扶着扶手小声道:“艹,我当时真怕有个爆脾气的站出来撞柱子。”
  谢明峥望着他,意外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血性。”
  “说我没关系,反正不疼不痒,我不在乎。但他骂安阳的那几句,未免太过分了。”顾棠侧头看向谢明峥,“他们都举手投降了,却妄想一个姑娘家担起灭国之责,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那杀父之仇呢?”谢明峥问道,“你也不放在心上吗?”
  顾棠噎住了。
  这让他怎么回答。
  他连顾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在位期间也没听说干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他连惋惜之情都生不出来,更别说其他的了。
  毫不夸张的讲,如果让他在顾启和小福禄之间选一个,他肯定毫不犹豫选小福禄。
  但真太子不能这么讲啊。
  “呃,”顾棠想了想道,“你造反时,朝中有人帮你;改朝换代了,也有不少老臣愿意追随你;造反后呢,也不见民间有什么怨言。”
  “我虽然不晓政事,但也明白什么叫昏君无道,得而诛之。”
  “至于我有几斤几两,能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这点自知之明也是有的。”
  顾棠说着说着,倒是真有几分感慨:“别的不说,光是每天让我卯时起床去上朝,我就做不到。”
  “谢明峥,你做得比他好,也肯定比我好。”
  “而且,没有什么比打内战,同胞相残,更让人难受的了。”
  “所以,北梁便北梁吧。”
  顾棠后来讲的,都是真心话。
  他之前生气时,是有过“夺回皇位”之类的想法。
  只不过,稍稍深思一下,就放弃了。
  就像顾棠自己说的,他做不来皇帝,也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去承担一个国家。
  他只想谈个甜蜜蜜的恋爱,娶上喜欢的姑娘,过着衣食无忧,不用担心被欺负的逍遥生活。
  眼下,闲散太子做不了了,闲散王爷估计也没什么可能。
  等逃出皇宫后,他该干什么呢?
  承包些田地当地主?还是开个客栈当老板?或者,雇几个保镖,游山玩水,看遍大好河山。
  以前上班996累成死狗,休息的时候只想赖在家里打游戏放松一下,自己住的地方的景区都没逛完。
  要是能游历一番,好像也不错。
  顾棠想着想着出了神,捧着脸傻笑起来。
  “在想什么?”谢明峥忍不住问道。
  顾棠脱口道:“想以后离开皇宫,该做什么?”说完后,他眨了下眼,赶紧打补丁,“我的意思是,你事情办完后,我不就没什么用了。”
  “你肯定是容不下我在帝都的,我保证跑得远远的,咱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然后,我是去江南水乡定居,还是到塞北见识见识,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戈壁呢?”
  谢明峥猛得攥紧了手。
  他觉得顾棠的话很刺耳,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刺耳。
  他不爱听。
  顾棠见全表情严肃,像是想到了什么,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该不会想……利用完我后,就……咔嚓一刀杀了我吧。”
  “不会。”谢明峥回答的很快,却不敢与他对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留你一命。”
  顾棠用手托着腮,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无所谓真话假话,反正他本来就没想等那么久。
  毕竟俗话都说了,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还是自己早做打算的好。
  顾棠抬眼。
  今日是十五,月亮正圆。
  第18章 安阳公主
  黎翀下了值,换下盔甲,慢吞吞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他沿路随意张望着,但店铺基本都关门了。
  黎翀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满月,轻轻叹了口气。
  回去下个面条好了。
  “小伙子,要不要来吃碗馄饨。”
  不远处有人吆喝着。
  黎翀侧头,才发现旁边的巷子中,支着个小摊子,一位老人正冲他招手。
  黎翀走了过去,在摊位前坐下:“两碗馄饨,有菜或者饼吗?”
  老人道:“有包子和咸菜。”
  “加两个包子、再来一叠咸菜。”
  “好嘞。”老人家应道。
  黎翀吃得很快,不一会就将一碗馄饨和包子囫囵了下肚。
  老人见状,劝道:“小兄弟,慢点吃,小心噎着。”
  黎翀点点头,端起第二碗馄饨时,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老人家,怎么这么晚还在摆摊?快宵禁了,晚上天又冷。”
  “就剩了这么点东西,想着卖完再回去。”老人道,“没事,我住得很近,来得及。”
  “我看您这摊子也不轻,怎么就一个人?”
  老人叹了口气:“儿子死了,儿媳这两天病倒了。不出摊别说买药了,连下顿饭都不一定够。”
  黎翀问道:“您儿子怎么死的?”
  “皇帝老儿要蟒蛇的蛇胆炼丹,他被强制带走服什么捕蛇役。上山打蛇的时候,被蛇咬死了。”老人家闻言,捏着木勺的手紧了紧,恨恨道,“死得好!”
  后面这三个字,明显说的是顾启。
  黎翀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小声问道:“老人家觉得新帝怎么样?”
  老人坐着,将剩下的馄饨皮包上馅,随口道:“不晓得。反正他不炼丹,也没有捕蛇役了。”
  黎翀将咸菜倒进碗里,连同着汤汤水水全部吃掉,抹了下嘴道:“老人家,您还剩多少东西没卖?”
  “一碗馄饨和一屉包子。”
  “馄饨不要下了,都给我包上,我带回家当宵夜。”
  老人愣了下,加快了手上包馄饨的速度,连忙应道:“好,谢谢客官,您稍等。”
  黎翀接过纸包,也没问多少钱,掏出一了锭碎银子,放在摊位上:“老人家,赶紧回家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翀之前自己用俸禄买的小院,查明没有问题,从狱中出来后就还给了他。
  院子很偏僻,周围住的也都是普通的百姓。
  黎翀打开木门,进去后随手挂上了门栓,刚走没两步,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从来不会把水瓢放在缸里,一般都是挂在旁边的墙壁上。
  有人来过。
  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黎翀不由放轻了脚步。
  这时,房间内的油灯突然亮了起来。
  对方居然还没离开?!
  他立刻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摆出迎战的姿态。
  不过,不等黎翀出手,房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长像秀气的小厮冲着他招了招手,故意大声道:“表哥,是我。”
  黎翀借着月光与烛光,勉强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然后,他就愣住了。
  片刻后,突然快步进了房间,将门反手关上,望向了坐在屋内的另一个人。
  那人书生打扮,戴着斗笠,相貌平平,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黎翀盯着他看了许久,不确定地喊道:“安阳?”
  “书生”站起身,走近道:“是我,翀哥。”
  “真的是你?”黎翀不可置信道。
  顾夷抬手撕下了易容的面具,露出娇美明艳的容颜:“如假包换。”
  “那,宫里的那位,又是谁?”
  顾夷摇摇头:“不知道。”
  半个月前,安阳公主在宫外的一个朋友要过生辰。对方搬去了帝都附近的镇子中生活,因着路上也要花费一日,她便提前了几天从宫里溜了出来,并且特意交待宫人,只要没人发现,就要一直营造她在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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