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徐玖知道,事情不会一直顺利,长久地营下去,肯定会遇到些问题。
比如,钱。
徐阁老虽然位高权重,但非常清廉,他的薪俸和赏赐扣去阁老府的日常开销,每月实际剩余的也不多。私塾的钱全是从徐玖父母攒下的财产里出的。这些钱又不会生孩子,总归是越用越少。
不过,让徐玖没想到的是,她最先面对的不是银钱的问题。
那天下午,余年还在院里排练新的戏法,门口的仆役递了封信给徐玖。
徐玖打开后,上面的字迹歪七扭八,像是在惊恐中匆忙写下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她说自己是私塾里的学生,碰到了些事情,希望徐玖能来救救她。末尾还特意强调,让徐玖自己一个人来见她,因为事情难以启齿,她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
徐玖开始是有些疑惑的,只是一想到可能是自己的学生被欺负了,顿时被怒火冲晕了头脑。
徐玖让车夫备好马车,快马加鞭赶到学堂。
对方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私塾后面的巷子里,因为离学堂不远,徐玖便让车夫在前门口候着,自己拐进了后巷。
然而她刚进去没走多远,忽然从旁边的房间里冲出了五六个蒙着脸的男人。一人捂住了徐玖的嘴,防止她叫出声,另外几人则死死箍住她的四肢,将人抱进了屋里。
徐玖失了先机不说,这几个大汉也是练家子,她根本无法靠自己挣脱。
屋内漆黑一片,徐玖感觉到有人在撕扯她的衣服。
那一瞬间,她的恐惧到达了极点,随极便是升腾而起的怒火。
她拼命挣扎着,试图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痕,留下证据。若她没死,事后定要把这些人大卸八块;若她死了,她相信祖父也一定会把他们千刀万剐,为自己报仇。
眼看对方要得手,大门突然被人踹了开来。
余年练习完,便一路小跑着去找徐玖上课。
她在徐玖的房间里看到了那封信。
和徐玖不同,她看到那些字时,第一反应不是对方因为惊恐才写得乱七八遭,而是为了隐藏字迹故意为之。
那对方约徐玖单独见面,怕是居心叵测了。
余年立刻叫上两名护院,快马赶往私塾。后巷很深,幸好徐玖的挣扎闹出了动静,这才让余年立刻找到了她。
那些人见余年还带着人,知道这事肯定是成不了了,也不敢逗留,转身就逃。
两名护院追了出去。
余年脱下外衣,披在徐玖身上,将她悄悄送回马车上。
不多会护院回来了。
那几人显然是提前踩过点,对附近的路非常熟悉,轻轻松松甩掉了他们。
徐玖牙关颤抖着交待道:“你们把那屋子看住了,再叫几个人来,给我仔仔细细的搜,看看他们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还有,那个男人被我抓伤了脖子,把京中所有药房都盯紧了,不管是去看伤的,还是抓伤药的,统统给我看住了。”
“我要他不得好死!”
吩咐完后,徐玖才让车夫送她回府。
一路上徐玖看上去非常冷静,余年暗中惊叹:她自问自己如果遇到同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像徐玖这样坚强。
就算余年混迹江湖,也知道名节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何况是徐玖这样的官家小姐。
徐玖让车夫直接把车驾到后院。下车后,她脚步飞快地进了房间,余年几乎小跑才能跟上。
进屋后,余年刚把门关上,徐玖突然跪在地上,仿佛要把肠胃都吐出来似的干呕起来。
“姐姐!”余年也跟着跪下,慌忙抚摸着徐玖的后背。
徐玖吐了许久,什么也吐不出来,她钻进余年的怀中,放声大哭。
余年抱着她,觉得心仿佛被刀绞一般。
徐玖的抽泣声渐渐停了下来,那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让她哭泣都无法专心。
“阿年,我想洗澡。”
余年将她扶到椅子上,轻轻替她拂开黏在脸上的发丝,道:“我去烧水。姐姐别怕,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徐玖点了点头。
余年等厨房烧好热水,自己一桶桶地拎进屋里,将其他人都挡在了外面:“我会伺候好姐姐的,你们等姐姐心情恢复些再进来吧。”
调好水温,徐玖飞快脱下身上的衣服,嫌弃地丢到一旁:“烧了它。”
“嗯。”
余年将衣服交给门外的丫鬟后,站在屏风前等着。
她听着徐玖用力揉搓着皮肤的声音,不由握紧了拳头,目光变得格外凶狠。
徐玖用帕子把原本白皙的皮肤搓得发红发烫,可被那个畜生碰到的地方,令人作呕的感觉像跗骨之疽似的,牢牢吸在她的身上,怎么也去除不了。
徐玖气得狠狠捶打着浴桶的边缘。
余年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从身后抱住了徐玖,声音哽咽着安慰道:“姐姐,没事,我在的。”
她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她要是一直陪着姐姐就好了。
徐玖惊讶地发现,被余年皮肤碰触到的地方,一种令她安心的温度取代了那股恶心地触感。她回头看向余年,唤道:“阿年。”
“姐姐,我在。”
“你进来,抱着我。”
这天夜里,两人相拥而眠,肌肤相贴。
徐玖每每从恶梦中惊醒,又很快在余年的轻抚中再次入梦。
她们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懂得。
她们的爱不能宣之于口,却在彼此的心中喧嚣。
徐阁老回来后得知此事,一头白发的老人家气得差点把御赐的龙头拐杖给敲折了。
“乖孙女,这口恶气,爷爷肯定帮你出!”
那歹人打的就是让徐玖失了名节,自己好乘虚而入的主意。
他父亲虽在京中为官,却只是小小五品,自己哪能抢得过高门大户家的子弟。
可如果徐玖被人玷污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会再同意结亲。此时,他在上门求婚,表示自己不嫌弃小姐非完璧之身,肯定能博得阁老好感,抱得美人归。
徐阁老查清是何人所为后,并没有去官府报案。
轻薄未遂的罪名在大梁治不了什么重罪,而且一旦传扬出去,世人的口舌只会嚼在女子身上。届时谣言愈演愈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说不定真的会耽误孙女的好姻缘。
于是徐阁老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他花钱雇人将那歹徒绑到了郊外,麻袋一盖,直接揍得面目全非,当场昏死过去。
徐阁老没打算要他命。
大梁的律法在那,阁老断不会违背的。
但他有的是手段将这一家人贬出帝都,送到苦寒之地,让他们一辈子都过得生不如死。
徐阁老坐在佛堂里,看着儿子儿媳的牌位,一言不发。直到管家那边收到了打手的回复,他才慢慢起身,往徐玖的闺房走去。
徐阁老原本只是让人交代打手把人打残就行,可第二天却听说有人把那男的阉了,衣服扒光了扔在城门口,大概也无意要他性命,伤口处撒了金创药。
这一下可把帝都闹得沸沸扬扬,就算他们家不报案,府尹也不得不受理。
徐阁老不担心自己这边。别说他全程没出面,就算真查到他头上,又有谁敢出声,他倒是有些担心那位“义士”的安全。
徐阁老下了早朝,直接去后院看孙女。
刚进门就见到余年将手里的枯枝变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到了徐玖的头上,逗得徐玖直乐,似是已经忘记那日发生的事情。
徐阁老盯着余年看了好一会,决定提前动手把这一家人撵出京中。等他们个个官司缠身,就顾不上给儿子讨回公道了。
这案子对府尹来说可能很困难,毕竟原告本人就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冤家太多了。
可在徐阁老这,他听到事情后,立刻就猜到是谁做的了。
男性若是想阉了谁,多半是为了折辱对方;而女性的出发点就直白多了——我切了你那玩意,看你这辈子还能祸害哪家姑娘。
徐玖认识的人并不多,金创药又是江湖人身上常备的东西,义士是谁一目了然。
徐阁老见孙女心情好了许多,便转身回了书房处理公务了。
他走后没多久,一名护卫出现在院中。
徐玖停下了手上的花绳,脸上的笑也淡了许多,问道:“查到了?”
徐阁老只想着解决那个歹人,徐玖还惦记着写那封信的人。
因为办的是女子私塾,徐玖自然是严禁外人进入的。而写信的人对私塾的情况非常清楚,说明本身就是学堂里的学生。
徐玖可没宽宏大量到能原谅这种叛徒,所以派了人去调查。
她总要知道是谁,又为什么要做这事。
“回小姐,私塾里所有学生家里全收到了一笔来历不明的银两,有几户去钱庄取了,都是五十两的银票。”护卫犹豫了下,“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