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进入了深秋,又是夜间,谢连安的鼻尖被冻红了点,浑身的气焰在发现时宁皱起眉时弱下来,小声说:“那我给你重新买一个隔音好的。”
  时宁:“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但后面的话却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身体就被人硬生生推着往里面倒,时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这个不速之客推到了沙发上。
  按住他的那个人还一脸委屈,眼睛红彤彤地耍赖:“反正我要进来!”
  时宁眨眨眼,仰起头来看着谢连安:“你已经进来了谢总。”
  不仅人进来了,还顺带关上了门。
  原来这就是时宁本来想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沙发还不失帅气的姿势。
  不愧是大反派。
  时宁喟叹一声,然后无辜地抬头:“谢总还要按住我多久。”
  话音未落,谢连安就飞快地收回了手,一声不吭地站在时宁的边上。
  抿住唇垂着眸,手指还紧紧地攥着一个看上去就很昂贵的黑色袋子的系绳。
  “进都进来了,你要不然先坐下?”时宁提议道。
  谢连安还是不说话,不知道又在用他聪明的学霸大脑想些什么东西。
  “你再不说话我就去睡觉了哦。”时宁也不惯着他,打了个哈切,就懒洋洋地准备站起来往房间里走。
  “我给你带了药。”在青年站起来之前,谢连安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时宁也不去特意看他手里面提着的袋子,只是好奇地歪了下脑袋:“药?”
  “嗯,”谢连安从手里面的黑袋子里面,拿出来几盒标着各种外文的药,还有一些像是中药一样的物品:“是调养胃的。”
  这样啊。
  时宁随意扫了眼那几盒药的包装,撑着脑袋,看上去有几分困倦:“只是胃吗。”
  谢连安又不说话了。
  时宁觉得只要和谢连安对上,自己的耐心好像就特别容易告竭,只是几秒钟的沉默,就突然在心中升起了一股淡淡的烦躁和疲惫感,也不去管那些药,自己站起来转身准备去睡觉:“随便你吧,不过我的胃好多了,不用调理。”
  “你可以在这里睡,但是只有客厅。”时宁摆摆手,看也不看地路过谢连安:“沙发上有毯子,要被子就和我发消息。”
  在即将和谢连安擦肩而过的瞬间,却又被拉住了手臂。
  “不是的,”谢连安的声线很平稳,细听上去却能发现藏在其下的恐惧和慌张:“还有……治疗睡眠的药。”
  他说的很委婉。
  时宁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心中都没有什么太多的起伏,有些夸张地啊了一声后,故意说:“好啊小谢同学,你调查我。”
  “但没必要说是治疗睡眠,”时宁拿起白花花的药盒子,扬起嘴角笑着说:“双向就双向呗,又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氯丙嗪片,典型的用于双向情感障碍患者治疗的药物,从谢连安将它们拿出来的那一刻,时宁就已经发现了。
  和时宁大大方方毫不避讳,甚至还眉眼弯弯的摸样比起来,对面呼吸急促,眼眶泛红,整个人都紧绷着的谢连安反而更像是一个精神有损伤的患者。
  谢连安手里面还捏着一盒药,用力到了时宁都感觉这小子是想要抱着这些昂贵的药物,故意冲到自己家里面来同归于尽。
  “调查发现我有病,所以就突然大半夜不睡觉冲到我家里面来对吗?”虽然这的确很符合谢连安的风格,但时宁还是不太能理解,越想越觉得离谱,没忍住笑了出来:“差这一个晚上吗,明天就去录《山河万里》了,有那么着急?”
  谢连安垂着头看着手中的药盒,很轻地说:“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吃药。”
  时宁没有听清楚,迷茫地啊了一声,就见谢连安又抬起脑袋,认真地说:“我也有病。”
  什么?
  谢连安不自觉地掐着手指,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一本正经:“我已经失眠很多天了,可能是床的问题,所以才过来找你一起睡觉,顺便给你带一点药过来。”
  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时宁就听不明白了。
  可能是现在时间太晚了,脑子有点乱,连反应速度都下降了,竟然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谢连安这段毫无逻辑和道理的话。
  等到这人自顾自地开始拿着药往时宁唯一的卧室里面走时,才条件发射地拦住他:“等一下!”
  时宁实在是头疼:“都说了,睡觉可以,只能住客厅。”
  第060章 撕开伪装
  手掌按在了谢连安的肩膀处,不知道这人到底在自己的门口站了多久,都能感受到单薄上衣下面的皮肤冰凉的触感。
  谢连安整个人都被风吹得凉凉的,直到现在也没有温暖过来,鼻子被冻红了,眼睛也是红红的,望着自己的时候,放低了声音和姿态,近乎是在哀求地小声说:“外面太黑了,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谢连安根本就不会装,说什么要装成不在乎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没有哪句话贯彻了他的策略,他的整个身体,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在不遗余力地表达着对于时宁的亲近和依赖。
  心里面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焦躁和惶恐感越来越明显,喉咙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和干涩感,时宁听到自己近乎冷漠地开口:“不行,客厅也可以留着灯,我不在意的。”
  手底下的皮肤肌肉猛地绷紧,又泄气般地松下来。
  谢连安最后停住了脚,轻声道了句好,安静地站起原地看着时宁走进卧室。
  “卫生间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直接用就可以。”时宁说:“穿我的睡衣可以吗?”
  “嗯。”
  “明天开了锁别忘了去配一把备用的钥匙。”虽然猜测大概率这只是借口,但时宁还是嘱咐道。
  “好。”
  不管说什么谢连安都答应,来的时候的气冲冲凶巴巴的气焰,就像是伪装起来的薄弱外壳,几乎不需要用力,就自己碎开,讨好地露出里面柔软的芯子。
  “我去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客厅里面的谢连安很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望着时宁的眸子黑白分明且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晚安,时宁。”
  时宁垂眼合上了门:“晚安,谢连安。”
  …………
  乖巧什么的,其实本来就是错觉。
  真乖的话就不会这个揣着一袋子精神病吃的药,跑到前男友家里面来赖着不走。
  在台灯昏黄的灯光中,时宁终于还是睁开了眼。
  客厅里面漆黑一片,并没有像谢连安和时宁说的那样亮着灯。
  时宁打开灯打开得很是突兀,完全没有给沙发上缩成一团的那人的反应时间。
  因此时宁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他慌乱无措的表情,没有擦干净的眼泪,红肿的眼睛,还有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明显属于自己的衣物。
  嗯,就是之前那件被某个人做贼似的顺走的上衣。
  “哭什么。”时宁的声音其实很温柔,但沙发上的谢连安却抖得更厉害,发出了极其压抑,像是兽类一般的呜咽声,时宁将手放到他的喉结处,迫使他不得不仰着头,将整个难堪而脆弱的脸暴露在灯下。
  “谢连安你学会骗人了,”漂亮的青年没有什么表情,连笑意都收了起来,懒懒散散,危险低迷,声音却像是孩童一样的单纯清透:“失眠?你根本就没打算睡觉,当然会失眠。”
  “你不想活了吗谢连安,”时宁的表情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冷漠,手指试探玩弄似的在谢连安的颈脖喉结处微微收紧又松开:“千里迢迢跑过来,是想来找我一起去死的?”
  明明时宁放到自己颈脖的手并不算用力,但谢连安却莫名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窒息感,眼泪也顾不上去擦,喉咙里面的哭腔都还没有收回去,沙哑又颤动地出声:“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舍得。”
  “我们说了要一起越活越好的,”谢连安艰难地转动着身体,想要用力地看清楚时宁的摸样,但头顶的灯落下光亮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阴影,遮盖在时宁的半张脸上,取掉隐形眼镜之后更加让人难以看得真切,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青年的身体:“我们说好了的,不能骗人……”
  时宁安静地看着他有些恍惚收缩着的瞳孔,不轻不重的说:“那你为什么故意不睡觉。”
  “不止是今天吧,谢连安,我再问你一次,除去录综艺的时间,你多久没有睡过觉了。”
  谢连安紧紧地盯着时宁,手指也攥着时宁的袖子,像是深怕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但嘴巴就是紧闭着不说话。
  “六年不见,不仅学会了骗人,还会装哑巴。”时宁感慨一声:“谢总好厉害,果然是长大了。”
  但再厉害又哪里会比得过自己,时宁清楚地发现了自己这一句话之后,谢连安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
  他总是很好懂,也很好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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