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样一来，只需要等待着一号吃掉，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洛西靠在墙上，心中为自己能想出这样精妙绝伦的计划拍案叫绝。
  突然之间，水波动了。
  洛西站直了身体，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玻璃前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虽然看不真切，但之前漂浮在光下的鱼片的确是消失不见了。
  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洛西干脆凑到了玻璃前，视线在水中巡梭。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那里还是没有……
  看到了远处漆黑无光的水域，洛西的心里突然莫名打了个突。
  莫名的，他的脑中闪过了刚才陈梳水的警告。
  他好像忽视了什么。
  还没等洛西想清楚，下一个瞬间，一抹深蓝色闯入了他的视野。
  那是“一号”的眼睛。
  第5章 深海研究所（五） 洛西大人，汗流浃背……
  洛西强行忽视掉了内心的不对劲的感觉。
  就算陈梳水埋下了什么圈套，但只要一号死亡，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还是看一号到底有没有吃下他精心准备的河鲀。
  洛西的手按在了玻璃上，和一号对视着。
  那对幽蓝的瞳孔也看向了他，带着几分探寻之意。
  洛西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只是观察着情况。
  按照之前库露露给的资料来看，致死时间需要半小时以上，但是吃下去没多久，就应该会有身体不适的症状了。
  看一号现在这个生龙活虎的样，也不像是有什么不舒服。
  既然如此，还是得他出马，亲自让一号吃下。
  想到这里，洛西甜甜一笑：“一号，饿了吗？今天我负责来给你喂食哦。”
  他自以为自己态度温柔，殊不知其实看起来虚伪到了极致。
  可就是这样的虚伪，在洛西身上都自带一种近乎邪性的诱惑。
  明明知道他不怀好意，却还是忍不住会上钩。
  一号顿了一下，缓缓靠近了玻璃，将自己的手也按在了玻璃上。
  隔着一层玻璃，它的手完全覆盖住了洛西的手。
  洛西的身体不受控地抖了一下，几日前的回忆如潮般涌入脑中。
  那种完完全全受控于人，被彻底玩弄折磨的感觉……
  洛西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了。
  他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拿出了那袋河鲀鱼片。
  洛西柔声细语：“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吃什么，这是我特别给你准备的。”
  说着，他又放了两片鱼片进喂食管道，满怀希冀地看向一号。
  那两片河鲀慢悠悠地飘进了水里，满载着洛西诚挚希望一号去死的心意。
  只可惜这心意似乎没有被一号接收到。
  一号只是漠然地看着鱼片从他的眼前经过，然后任由鱼片顺着水波飘走了。
  洛西的假笑僵在了脸上。
  但洛西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再接再厉。
  “一号，你不饿吗？多少吃一点吧。”洛西情真意切，“我真的很担心你。”
  说着，他又扔下去了两块鱼片。
  毫无疑问，这鱼片又打了水漂。
  洛西急了，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伪装：“让你吃你就吃！”
  他脸上没了虚假的笑意，直接带着怒意瞪向了一号，又往管道里扔了点鱼片。
  “你想清楚，你这几天就只能吃这个。”洛西冷声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吃不吃？”
  一号微微抬眼。
  这一次的河鲀鱼片落在了一号的眼前时，它突然动了。
  洛西睁圆了眼睛，看着一号伸手接住了鱼片。
  到了这里，洛西的脸上才算绽开了笑意：“这样才对，吃吧。”
  说到最后，他的眼睛染上了恶意的欢欣：“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哦。”
  突然间，洛西听到了一号的声音。
  “你确定要让我吃下去吗？”
  洛西一怔。
  一号的手指捻着鱼片，嘴角轻微地翘了下。
  洛西的手指蜷紧。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好像走进了什么陷阱。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凑到了洛西的脑中。
  为什么，陈梳水会那样警告他。
  一号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最关键是，为什么陈梳水最后没有拦住他。
  如果他拿走了河鲀鱼片，害死了实验体或者研究员，不是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吗？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西抬起头，看见一号张开了唇瓣，缓慢地将河鲀鱼片放入了口中。
  这明明是他之前最想看到的场景。
  但在此刻，本能直觉却在疯狂地向他预警。
  就好像是，有什么恐怖的天敌盯上了他。
  洛西迟疑了一刻，决定顺从自己的直觉。
  在过去，这直觉曾经无数次救过他的命。
  洛西立刻扭头冲向了实验室的门。
  他调动起了自己全部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径直奔向了那门缝的一线光芒。
  在全力的奔跑下，短短几秒，洛西就已经快要抵达门口了。
  洛西狂跳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没事的，只要出了这扇门就好——
  就在洛西这样想着的时候，那门缝间的光逐渐变窄了。
  就像是，有人从外面关上了门。
  洛西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飞扑了过去，想用手抵住门。
  “砰！”
  然而，洛西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他的面前，那扇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而慢了一步的洛西则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咳了两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只可惜刚才那一下似乎摔得有些重，他这具没用的身体又太过脆弱。
  只是皮肤表面擦了一下，在洛西以前看来都不算事，此时却是痛到令人难以忍受。
  洛西缓了两秒，才从这强烈的痛楚中找回自己的理智。
  他扭过头去，想要查看一下一号现在的情况。
  下一个瞬间，洛西的身体一颤。
  一号在吃下了那河鲀之后，看不出丁点要中毒身亡的迹象，整条鱼一点事都没有。
  在这一刻，洛西终于反应了过来到底哪里不对。
  打从一开始，他问库露露的就是杀“人”方法，那针对的当然是人类。
  但是谁也没说过，针对人类有效的毒素对人鱼一样有用。
  当时陈梳水应该是已经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所以才看起来这么笃定。
  洛西懊恼到不行，但为时已晚。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号眼前的加强版防弹玻璃，出现了蛛网状的纹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要碎了。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按照洛西的直觉，绝对称不上是好事。
  洛西立刻忍着痛站起了身，拼命拧动把手，想要拉开实验室的门。
  但不妙的预感，总是格外容易应验。
  这扇门就像是从外面被人反锁了，怎么都打不开。
  洛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头看向一号，强行挤出了一个笑。
  “一号，那个，你不要误会了。我就是给你准备了点吃的而已，你先别激动，在你的房间里好好待着，可以吗？”
  听完后，一号似乎真的信了洛西说的话，玻璃的碎裂也跟着停了下来。
  洛西见状，心中也燃起希望。
  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真的，只是为了你好……你相信我，好不好？”
  洛西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掩饰有多拙劣。
  他的话语支支吾吾又颠来倒去，毫无逻辑可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泄漏了他的紧张。
  更关键是，他的眼睛。
  那对平素嚣张而傲气的眼睛，此刻却是泛着红，含着水。
  就像是被完全控制住了命脉，只能祈求主宰者的垂怜。
  洛西还试图想要伪装，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所遁形。
  一号不发一语。
  并非是它准备就此放过这个满心恶意的研究员。
  只是，它的欲壑还远远未被填满。
  它还想让这个个性糟糕的少年露出更加崩溃的表情。
  像是听到了一号的心声，那号称可以抗住两发□□的玻璃骤然爆开。
  洛西的背部紧贴着墙壁，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景象。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培养室里的水无声地咆哮着，翻滚涌入了实验室内。
  在这一瞬间，洛西完全忘记了自己邪神的身份，死亡的恐惧真正逼近了他。
  遥远的记忆与眼前的这一幕重叠在了一起，冲击着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