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应藏看书的地点从书房转移到卧房,孟初九来敲门,从未关闭的卧房门探出半张脸,“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在锅里温着,我先去睡了。”
  以孟初九的性格,是不会如此急吼吼睡觉的,应藏不禁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孟初九歪了歪脑袋:“啊?”
  “看你要早睡,多问一句。”
  孟初九的手指划拉着门框,道:“早点睡就不用点灯,不费油钱。”
  应藏:“……”
  他今天忘记买灯油了吗?
  怎么过得如此拮据?
  “那我就先去睡了,公子有事就叫我一声。”孟初九替应藏掩上门,“夜里凉,公子早些安睡。”
  应藏点头:“嗯,好。”
  1748道:“他在给你省钱打理家用,真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宿主,你们古人说娶妻娶贤,他够贤良吗?”
  应藏手里拿着书,轻轻翻了一页:“不贤也无碍,喜欢足矣。”
  1748乘胜追击:“那你喜欢他吗?”
  应藏俊美深邃的眉眼在油灯下仿佛镶上了一层金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淡淡放下书,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喜欢。”
  1748不相信:“不喜欢?”
  “我们才相识一天,谈得上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应藏道,“他自有他的选择。”
  “哦。”1748说,“那我再过一个月问你。哎?你喜欢什么样的呀?我是你的陪伴系统,有义务插手你的婚姻大事,你说出来,我以高超的分析能力给你参谋一下。人生有我,幸福无忧。”
  应藏拒绝:“不需要。”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小姐或者哥儿他似乎都没怎么接触过,也许是上一世被压在阴暗处导致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现在唯一接触的孟初九也是因为曾经看到了他所托非人并且被利用的悲惨一生,多少对他有同病相怜。
  仅此而已吧。
  喜欢谈不上。
  1748嗤笑:“宿主,你是一个故步自封的老处男。”
  应藏:“……闭嘴。”
  嘲讽完,1748不免气馁。
  就这样稳如泰山的老狗,孟初九这种初级小白兔怎么可能撩得上?啊,近水楼台都不能先得月,其他的人哪里还有希望?
  今晚会有流星吗?它要去许愿。
  夜色渐深,应藏放下书去厨房打水洗漱,灶台里放着留有余温的炭火,水一直是温热的,打在水桶里还冒着热气。
  孟初九真的很贴心。
  应藏洗漱完,吹灭油灯躺上床休息。虽然这是住进来的第二夜,可这还是他第一次躺在床上。床榻软和,棉被厚实,应藏翻身,舒适地叹气。
  他体力还不错,一天一夜未曾休息也觉得疲劳,现在浑身的骨头都松开了。
  躺了片刻,应藏扶正枕头,脊背处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硌到了他。他起身摸索,竟然捏出一条白色的布条。
  布条?
  什么布条?
  应藏拧着眉反复端详。
  1748凑过来:“哎?这不是孟初九的里衣上的布条吗?”
  应藏脑海里一瞬间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雪地红梅,这布条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掉下来的。
  然而,一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布条是哪个部位的,应藏就感觉接触到布条的手指都发烫起来,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1748撺掇他:“你闻闻香不香?”
  下一刻,应藏手上的布条丢到了地上,“无耻之尤。”
  1748:“他又不是故意把里衣扯坏丢在你床上的,怎么骂人啊?”
  应藏脸黑了:“我在骂你。”
  1748:“……”
  装什么啊。
  三更后,寂静的院子里,属于孟初九的卧房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床帘后的大床上,孟初九眉头紧皱,满头大汗。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执迷不悟?”
  “心软是罪过,既然你不忍心,那我来动手。”
  “我会杀了他。”
  “我会杀了他。”
  “应藏,你给我等着。”
  “不要……”
  孟初九心脏传来难以抑制的痛感,灵魂仿佛被一双手强行撕扯拉拽,他眼前发黑,意识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几息过后,那双晶亮的眼眸复又睁开,眼底澄澈不再,阴沉、黑暗、盈满了憎恨。
  第55章 我从始至终,都是应藏
  1748卯时准时叫醒应藏, 它满心怨念的躺在床尾,为自己叹气。神通广大的它竟然有一天会成为闹钟,这跟报废了有什么区别啊。
  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 应藏背光而立, 肩宽腰窄, 头顶素白的发带飘逸在肩上垂散的墨发间,侧脸鼻梁高耸,每一根线条都像精心雕琢。
  1748很不理解,“喂!关于你的长相,有教程吗?”
  应藏:“?”
  不知道它在发什么疯。
  应藏起得早, 孟初九的卧房门还是紧闭的, 他不会做饭, 就打消了在家吃早餐的打算,换好衣服去集镇上买了几个肉馅的包子,分了一半放在厨房。
  走到孟初九的卧房门前, 抬起手敲了敲门。
  还在熟睡的孟初九陡然惊醒,戒备地看向门口:“谁?”
  应藏顿了顿,察觉出几分不正常,“你怎么了?”
  孟初九坐起身, 却仍旧不改防备,沉声道:“没怎么。”
  “我买了包子放在厨房里,你记得吃,我先走了。”
  包子?应藏会主动给人买早餐?难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孟初九思绪流转,低低回了一声:“知道了。”
  应藏微微皱眉, 总觉得孟初九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但是哥儿的卧房是禁地,外人不能擅自进去, 应藏料想他或许有什么事,便也不再多想。
  1748跟在一边:“居然没出来送你,真稀奇。可能也有觉瘾,懒得起床。谁天才亮就要起床呢,只有你们这种读书的苦命人。哎,我也命苦,我在别的宿主那里……”
  “什么?”
  1748哼了一声,它在别的宿主那里可是呼风唤雨的存在,想骂谁就骂谁,想电谁就电谁,怎么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我都看他们睡到日上三竿。”1748道,“他们比你幸福,老婆养他们。”
  应藏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废物。”
  1748旁敲侧击:“你当然不是废物啦,宿主,你原先的灵魂,不是这具身体的吧?你以前是哪里人?怎么来到这里的?”
  应藏的脚步停住,“什么意思?”
  1748没敲出来,有点失望,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它也不再掩饰什么,高深莫测道:“我是来自未来世界的高科技你知道吗?我一眼就检测出来,你的灵魂原先不是这具身体的。你原先的身体在哪里?你是哪里来的呀?”
  应藏垂眸掩盖住神色,“这就是我的身体,我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怎么可能!”1748说,“我跟你说,你之所以能重生,都是因为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不可多得的垃圾,坏事做尽,坏得流脓!要不是晚年做了点好事以及……他超生的机会都没有!该死的畜生!我本来是要他重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见了,灵魂换成了你这个外来者的。”
  应藏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上一世他院试结束,突然发了一场异常严重的风寒,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他病得奄奄一息,差点去世。在他的灵魂即将出窍之时,一股力量陡然锁定了他,强行将他的灵魂压制住,他的身体住进了另一条灵魂。
  那条灵魂才进入他的身体就四处呼喊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随即,一个黑色的球形物体现身,类似于现在的1748,只不过那个系统周身的气息很不纯粹,像是多种物质杂糅的共同体。
  一人一系统似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得以在一处黑暗的角落躲藏将养灵魂。
  那条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后,不伺候病重的应母,不读书,不守礼义。他跟系统商量怎样成为一代权臣,未来权倾朝野,享受无边富贵。他不需要努力,因为有系统为他作弊。没银子时,系统为他物色有银子的人,他去攻略;待到考试之时,系统为他翻阅书籍拼凑最优秀的答案。他每一步走得不费吹灰之力,从考生到官员,真的走上了权臣的道路。
  他要钱、要权、要小姐,眼里只有这些。也许是他往上爬的手段太肮脏,他身边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真心结交,名声差到了极点,不论在民间还是朝野,他都是过街老鼠。
  反击很难,太难了。不过应藏他有的是耐心,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在他的日复一日的推断和试验下,他逐渐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他总是挑在那条灵魂睡觉且系统摄入能量休眠时选择掌控身体,一点点利用外界替“自己”找麻烦。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那条灵魂需要解决的事情越来越多,可他与系统兑换的积分远远不够用,他的美梦终于在五十岁那年结束——他彻底抢过身体的控制权,在弥留之际,捐出了所有的家产救济当时水灾的黎庶百姓,就当是为自己罪恶的身体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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