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渔耕山海间 第164节
地面上,一阵欢声呼啸而起。仿佛屋顶那些人抛起的不是糖果,而是抛起一片沸腾的人声。
簇拥在墙脚下的村民们,早已仰着脖子久候,这会儿迎头赶向空中飘洒的五彩之色,势如蜂拥。
这情形,有点像是后世公园中,成堆的锦鲤纷纷游向有食物洒落的地方。哪一处开始抛洒,哪一处便会出现锦鲤的浪潮涌动。
冲锋在这浪潮最前沿的是全村最有活力的一波人——小孩。
他们充当着浪尖,纷飘的五彩糖果产生了巨大的引力,这引力似乎优先对他们起作用。
五彩雨中,也夹杂着一些其他的物事。
有花生、瓜子。
有陈香贝昨晚特意蒸好的馒头,寓意蒸蒸日上。馒头砸在两个小孩的头上,引来几声嗷嗷叫唤。
有同样由她这两天制作的糕点,寓意步步高升。
当然这两样不是最受欢迎的,被争抢得最激烈的资源,还是糖果与饼干。尤其一种糖衣透明的水果糖。
荔枝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毫不犹豫地也加入了孩子们的队伍,不带半丝羞愧,冲杀在一帮比她小好多岁的小屁孩前头,跟只领头羊一样。
馒头她瞧都不瞧一眼,目标明确,每次都精准地向着糖果下手。
就她一个人,居然拎着只小网兜捡来大半网兜,差点引发其他小孩们的民愤。有人甚至指着她骂,诬蔑她是梁家派来搞回收的,舍不得这些糖果……
梁小海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他比这帮小屁孩都要小,东西没抢着多少,还连续几次被人挤倒在地。
他有些怕了,这会儿知道荔枝的重要性了,用哭腔冲着荔枝,大叫姑姑帮我。
荔枝气得想抽人,生气地推倒了挤翻小海的那个男娃,然后跑过来救起了小海。
不管平时两人怎么恩怨情仇,就冲小海这声姑姑,她还是懂点轻重的,忍痛放弃了继续抢夺糖果,拎着梁小海走出了这片危险的人海。
如果以为前来凑热闹的只有男娃女娃们,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鲳旺村的动物界今天也都闻风而动了。
村里那只毛色颇为漂亮的小花狗,比多宝还要小一号,平时村民唤它“花花”。
这只小母狗眼热的是从屋顶上奇迹般滚滚而落的大馒头,可又有些畏手畏脚,害怕那群杀疯了的小屁孩。
好不容易瞅准了,叼起一只大馒头还没来得及突围,就被人踩上了几脚,叫得很是无助。
不知什么时候,多宝冒了出来。跳过来往花花身边护了一护,然后一甩头,将自己早已得手叼在嘴里的一个馒头甩给了花花,隐约间竟是显出了几分绅士风度。
然后它自己飞快地又咬住另外一只馒头,带着花花就跑出了人群,步子与身影都有了矫健的味道。
上梁这一天的闹哄哄,主人家是没有谁觉得心烦的,而只会感到高兴。这种热闹,意味着财源滚滚、兴旺发达。
梁自强站在屋顶上一直看着热闹渐渐结束。大工们收起了已经抛洒一空的竹箕,开始随着梁自强一同走下屋顶。
这次的饭菜不在租房那边,而是就摆好在了新屋的门前空地上。
梁自强夫妻俩叫上所有的帮工们入席,开始吃中午这顿上梁饭。
下午,所有的梁上好后,帮工们已经开始往木梁上面钉一根一根的小木条,然后在木条之间,盖起了瓦片。
忙了一整天,小两口今天却并不觉得累。房屋已经上梁、盖瓦,也就意味新房终于从盼头变做了现实。
接下来大概还只要几天的时间,就能把瓦片全都盖完,同时另有帮工帮着把家里的地面搞平坦。再往后,直接便是能够入住了。
这年头的房屋也没有太复杂的装修,他这房甚至都没粉刷,就是直接的红砖屋,当然比起同村一些土坯屋、石头屋,已经亮堂光鲜了太多,称得上是“小洋楼”了。
正因施工简单,所以也没什么这样那样的装修气味,不像后世新房那样,必须还得等待好几个月,待各种有害气体挥发之后,孕妇才能入住。他这个理论上,竣工当天就入住都毫无问题。
林泉生这个神棍,某些方面跟大善人郑六也有得一比了。他就是不一次性把相关的所有日子都推算出来,而是开工动土算一次吉日,上大门算一次,上梁再算一次日子,乔迁入住又再算一次。
每次算吉日,他都按大工收三块钱。多算几次,自然便能多收几次的钱。
当然背后也有客观原因。没有接近完工之前,林泉生也没办法提早算出乔迁之日,他得根据实际工期进度来推。
梁自强入住新房的日子,他在上完大梁之后就给算了一下,给到梁自强的吉日是,腊月初十,公历也即元旦后的第十二天,1月12日。
据他所称,这一天既适合起基、订盟,走亲会友,同时还适合买房、搬新房、安床。
当然,他还是会很负责,拿梁自强、陈香贝的生辰与这天相匹配,并算出最适于入伙的吉时来。
从上梁到入伙,中间还只有九天的时间了。梁自强盘算过,这九天除了盖瓦、平整屋内地面,另外还得整理老房中的家具、物品,收拾新房内的建材、杂物。算下来,时间也是够的。
正式搬入新居的日子,不久就要来临了……
第212章 住进新家
“今天上梁怪热闹的,人真多啊!”
夜里躺在床上,他媳妇还在想着白天热闹非凡的情形。这种热闹劲,就算他俩成亲那一阵,也没到这程度。
“你站了那么久,腰酸不酸?这段时间又做菜,又做馒头和糕点,怪累吧?”
梁自强却想到她腹中有孕,最近却照旧在操劳,怕她累到。
“哪站那么久?平时我做馒头、做菜,能坐着我都不站的,再说到现在肚子都还没太大起来……”
说到肚子,她忽然想起白天在新房那边上梁的时候,感受到的腹中那阵胎动。
当时就想立马告诉他,可都忙着,就一直到晚上这会儿了。
“跟你说,今天我感觉到他在动了!”想到这个,她喜滋滋地转过来对他道。
“你说肚子里?什么时候?”梁自强也跟着开心了一下。
“就白天上梁的时候,动了几下!”
“那他还真会凑热闹,跟着瞎激动个什么劲!”梁自强想一想觉得有些可乐。
说着来了兴致,“怎么动的,我给你感受一下!”,把手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陈香贝就很努力,认真关注着自己的肚子,只希望他能给个面子,像白天那样再来两下子,给当爸的打个招呼。
可惜两人期待半天,肚子安静得很,一点反应没有。
“那时快中午了,你怕是肚子饿了在响吧?没啥动静呀?”梁自强都怀疑起来了。
这话让他媳妇很无力,同时感觉也很蒙冤:
“我连肚子饿跟这个都分不清?都不在同一个部位!看来他就是跟你一样,故意拿我寻开心!”
见她要侧过身,转开去睡,他不肯放手了:
“别转身,让我再摸摸……”
她还以为他是要继续摸摸腹中的动静,结果他的手就在她身上扩散开去,开始放飞。
她才发现,他所说的摸摸,根本是两回事。
“媳妇你是不是忘记啥重要的事了,你怀孕都三个半月了……”他提示道。
“好像是有了。那怎么了?”
“前三个月不能碰,后三个月碰不得。可除了前后三个月,中间这三个月还是很安全的,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浪费这段时间……”他说着整个人都贴上来了,比膏药还粘得紧。
算下来,他都当了多久的和尚了。新婚那一阵子的尽情与尽兴,久得像是前尘旧事一样。
自从确认她怀上了,就再也没有好好的造访她。期间他有需求,实在难受也都是抱抱,亲亲,贴贴。要不就是辛苦一下她勤劳的双手。
现在既然三个半月了,娃也算在里面坐稳了地盘,怎么说都很安全了吧?
时间隔得越久,他越是难耐,同时也越期待不已。这估计跟小别胜新婚,是一个理。
然而他满心期待地序幕了一番,正准备进入正题时,关键之际她挡住了他:
“不行!”
“又怎么了?”
“娃都已经在肚子里来了!”
这回轮到梁自强震惊了一下,娃进了肚子,所以就不需要我的耕耘了吗?媳妇你这过河拆桥是不是也太明显了?
陈香贝看到他沉默下来,连声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听说,娃在肚子里,你那个……糊到他头上,到时候小孩会长癞痢头的!”
梁自强再添新的震惊,这都哪里听来的歪理!误人不浅!
害得他花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算跟她解释清楚,男人又不产出毒药、硫酸,这个跟癞痢头没半毛钱关系。
她将信将疑,最后终于选择信任他。
这一场久违的幸福,可算是来之不易。
到后头他才看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并非只是他想她,其实她也很想他。
虽然她别过脸去,怎么都不肯承认。但是那种感觉,他又不是品不出来……
接下来几天里,新房那边的杂物开始一一清理干净,老房这边的家具、用品也都开始整理、集中起来,只等1月12那天,就开始搬家。
梁自强原本计划,是要父母带着荔枝,也都在这一天一同搬过去。四间房,有两间就是专门让他们先住着的。父母一间,荔枝一间。
梁父梁母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等年后再说。现在再有十几天就马上过年了,他们打算暂时继续留在租房中,与子丰一起过年。
等到年后,陈香贝肚子渐渐大起来,需要婆婆帮忙照料一些事情,那时老两口再正式搬过去,顺便把荔枝也带着住过去。
几天时间眨眨眼就过去了,1月12这天已经到来。
他们这里农村搬家,既非选在上午,也非选在下午,通常只要凌晨的时辰不差,就会选在凌晨天色大亮之前举行。
林泉生给他们选择的吉时,也恰是在凌晨天亮前。
这天,梁自强作为屋主挑着一担锅碗瓢盆,担子上还放着点燃的新灯,走在最前头。陈香贝挑不了太重的东西,拎着两张竹椅子紧随其后。
队伍后面,除了梁父梁母大哥弟弟这些自家人,过来帮忙的其他亲戚朋友也很多,有人挑着米缸,有人抬着水缸,有人抬柜子,抬抽屉,抬木床……
比较特别的是,那个最大的木柜中还特意放了一捆柴,寓意居家进财。
还有不少物品,则是亲朋邻里为他们的乔迁之喜,特意送来的贺礼。都是一些小物品,除了日常实用的,还有对联,以及印着迎客松的那种玻璃镜框画,能够悬挂在新房各间木门上方的那种。
来到新房,梁自强头一件事,是举起一把柴草,凑近一路挑过来的灯火,点燃了柴草,任由柴草放在门前空地上一直燃烧,烧得越旺、越久越好。
柴草刚一点燃放下,他便拿出事先早准备好在箩筐中的鞭炮,在柴草火把上点着,燃放起来。
噼哩叭啦的大地红,代替了今日的雄鸡,一声声,正好把天际炸出了一片东方鱼肚白。
大地红的欢声总是那么高亢,叫醒了整个桔子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