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钱敬文一瘸一拐地追出来,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气晕,疾言厉色道:“钱星宇,把脚给我放下来!”
  余婉秋的表情也挂不住了,长发凌乱,脸上还有一道猩红的抓痕。
  “星星,这事交给你爸爸,你到妈妈身后来,听话。”
  余婉秋把胡闹的儿子连拖带拉地往后拽,对身边窃窃私语的看客露出十分抱歉的微笑。
  “我不!”钱星宇也快气死了,“他们就是来找事的,就是该打!我才不管你们那套什么社交礼仪,凭什么人欺负上门了,还要忍着憋着,都是忍者神龟吗!!”
  “噗。”白茶冷不丁又被逗笑了。
  这一笑,钱星宇双眼冒火地扫过去,正看见墙边站着的白茶,大吼一声:“哥!你来了怎么不出声!”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一时间,地上趴的、忙着打人的、围着看热闹的,全都抬头看了过来。
  齐齐露出惊艳的神色。
  混乱不堪的现场居然突兀地静了几秒。
  那墙边的少年也不知是刚哭过还是困意刚醒,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一簇簇桃花似的红晕,连如珠如玉的耳垂也泛着醉人的酡红,好似被不甚温柔地对待,留下的粗暴指痕。
  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狼藉之中。
  白茶闭了闭眼,认命地朝钱星宇走了过去。
  迎着各异的目光,白茶微微一笑,歉意中含着恰到好处的腼腆:“抱歉来晚一步,希望今晚的小插曲没有打扰到诸位宴会的兴致。”
  萎靡不振的高齐颂垂死病中惊坐起,两眼放光:“是他、是他……我的真爱终于出现了!”
  一旁的周文俊也大喜过望,这容貌,这身段,这风姿,妥妥得把那位嗜美如命的季家家主迷得神魂颠倒。
  升官发财有望了!
  他偷偷举起手机,欣赏着到手的高清照片,满意又得色地笑了笑。
  钱敬文见白茶众星捧月地出场,一改刚才的暴跳如雷,畅快地朗声大笑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长子白茶,在江市念的大学,也算是替我这个老父亲先来探探路。咱们可别被一些无关紧要的插曲影响了,败坏了喝酒聊天的兴致!关总、周总、何总,咱们里边请。”
  训练有素的服务团队早就重新布置好了现场,钱敬文这话一出口,管家先生就彬彬有礼地弯下腰:“贵客们,酒已醒好,里面请。”
  保镖们迅速拎走了大放厥词的花衬衫和一干小弟,衣着华丽的贵客意味不明地互相对视几眼,又若无其事地交谈起来。
  高齐颂抓准机会挤到了白茶身边:“免贵姓高,高齐颂,家父是高艺传媒董事长,家中排行第二,我很喜欢你,咱们加个微信?”
  “你好,交个朋友吧?我姓林,林行水,可以叫你茶茶吗?”
  “你不会就是江大设计院那个大名鼎鼎的院花吧?我们可是校友呢!我隔壁金统院的江见哲。”
  ……
  白茶来者不拒地露出标准社交微笑,态度温和,配合着喝了几杯气泡水。
  钱星宇也被余婉秋压着,不情不愿地跟着白茶社交,幽怨地小声蛐蛐:“糟老头子就知道对我发火,见到你就笑得跟花似的,一家子偏心眼……”
  白茶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这话说的在理,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人类的心脏长得就是偏的,你上了大学知识见涨啊。”
  钱星宇怒目而视:“……白茶!你当我是白痴?”
  白茶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余光瞥到钱敬文意气风发地推杯换盏,又流露出几分讽意。
  宴会能搞成这样,不愧是钱敬文呢。
  真是招人恨啊。
  招人嫉恨的钱敬文丝毫没察觉到长子的幸灾乐祸,跟几位老总相谈甚欢。
  虽然四大财阀的缺席和地痞流氓的搅局令人十分不快,但见宴会终于步入正轨,他面上虚伪的浅笑也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不愧是他钱敬文,有胆识,有能力,功成名就,人人称颂。
  正志得意满时,“咚”的一声巨响,打破了短暂虚假的繁荣。
  钱敬文手一抖,酒杯落了地,红酒浸湿了华贵的地毯,像一种不详的预兆。
  不堪重负的大门伴随着这声巨响终于咽了气。
  管家眼睁睁看着坚固的大门在他面前轰然倒下,仪容整肃的警察鱼贯而入,大喝一声:“不许动,警察!”
  “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聚众斗殴,涉事人员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眼熟的花衬衫鼻青脸肿地缩在警察后面,指着钱敬文小人得志地告状:“是他!警察同志,就是他指使团伙殴打我们兄弟几个,看我们这被打的,嘶……痛死了!”
  “哎呦~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天理啊?”小弟们也很上道,当即趴在地上呜呼哀哉。
  怎么回事?
  不是说半山湖光的审查很严格吗?又是地痞流氓又是人民警察……钱敬文勉强维持着端庄和体面,冲刚才喝酒的庄总微笑示意了一下。
  庄总理解地摆摆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举起了手机,打开录像。
  钱敬文在江市根基尚浅,还没摸清今天这一出是得罪了那位大佛,走到为首的警察面前陪笑道:“警察同志,您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是做小本生意的,遵纪守法地办个社交宴会,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群街头混混……”
  警察先生冷酷无情地执行程序:“走廊的监控我们已经看过了,有什么误会去局里一起说吧,带走!”
  *
  小白楼。
  “承煜,你在半山湖光?”
  季承煜靠坐在沙发里,手套已经摘了,修长的手指泛着一层不健康的粉红,他单手接了电话,另一只手把玩着掌心里的红宝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怎么?祁总这是忙完了,也想来潇洒潇洒?”
  “下次吧,”祁洲笑笑,“在附近谈了笔生意,看见有警车上山了,还以为你又折腾出了什么事。”
  “……警车?”季承煜动作一顿,“严家那位出的警?”
  “是吧,除了他还有谁敢动你季家的产业?”
  季祁贺严,江市四大家,彼此之间有合作也有竞争,严家这代出了个做警察的,倒是查出来四大家不少烂账。
  季承煜不在乎季长廷的家业,但是今晚……会跟那个胆大包天的蠢兔子有关吗?
  两人浅聊了几句,季承煜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拨了内线:“怎么会有警车上山?”
  “小季总,抱歉打扰您休息了。今晚‘亭台小筑’发生了恶性斗殴事件……”
  “算了,”季承煜听了半句就兴致缺缺地打断了他,“把事情处理好。”
  一个攀附权贵的玩物而已。
  季承煜撂下电话,随手把解痒的耳夹扔进了抽屉里。
  *
  深夜,钱家别墅。
  钱敬文怒气冲冲地甩上了门。
  钱星宇翻了个白眼,侧脸顶着一个显眼的巴掌印,汲着拖鞋“啪嗒啪嗒”往楼上走:“老东西别又砸坏一个门。”
  “钱星宇!给老子站住!”钱敬文当场脱下了拖鞋就要揍他。
  白茶最不能招架的就是正面战场,他眼疾手快地推了钱星宇一把,让他赶紧回屋处理伤口,别再火上浇油。
  一边飞快转移话题:“父亲,今晚有看到合意的联姻对象吗?”
  余婉秋落后了半步回来,看白茶有好好护着钱星宇,松了一口气。
  白茶一年前独自来江市上学,脱离了她的全方位监管,她总担心这孩子心野了,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带着,再做出那种大逆不道夺取家产的事来。
  现在看来,白茶还是那个乖孩子,知道护着弟弟,也配合着相看联姻对象。
  白茶居高临下站在楼梯上,把余婉秋脸上的神色变化看得清楚,心想多亏钱星宇只遗传到了父母智商不高这一优点,没长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眼,要不然……
  他笑笑,对余婉秋点了下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父亲和秋姨早些休息。”
  钱敬文跟这个换取利益的长子没什么多余的话要交代,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白茶脸上的社交微笑落了下去,他捏捏隐隐作痛的肩膀和耳垂,叹了口气,明天上午还有课,他本来今晚就要返校,但是钱星宇在警局挨了钱敬文一巴掌,今晚他要不拦着,又得白挨一顿揍。
  他提着药箱,敲了弟弟的门。
  钱星宇坐在床上玩手机,巴掌印果然没处理,这会儿高高肿起,看上去更严重了。
  白茶放下药箱:“喏,自己处理一下。”
  钱星宇头也不抬:“不管。”
  “哦。”白茶也不惯着,“那我走了。”
  钱星宇见白茶真的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也开始脱衣服准备睡觉,但是这扣子好像偏要和他作对,解了半天也解不开。
  他气得一个使劲,那叛逆的扣子骨碌碌滚了出去,碰上房门,落到了白茶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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