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大设计系在全国名列前茅,世青设上也取得过金奖的斐然成绩。
这次的主力设计师是一名大四学姐,叫严绾如,不仅是名声鹊起的青年设计师,背后还有江市四大家的严家助力。
严绾如长发挽起,干练利落地操着剪刀,白茶跟几个学长在她身边协助,递给她需要的材料和配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严绾如也进入最后的调整阶段。
白茶的任务完成了,他低调地低着头,偷偷观察到场的几位嘉宾。
世青设不愧是最有含金量的设计比赛之一,个个都是享誉国际的顶尖设计师,就连他选择设计专业的初衷,谢玉织设计师也在。
谢玉织专攻服装设计,一生却只设计了一件男装。
那是一套华国古典样式的婚服,大面积应用了非遗苏绣,纯手工制作,从设计到完工耗时长达两年。
一经展出,就在设计届掀起轩然大波,媒体铺天盖地都是赞叹谢玉织的通稿,颂赞她为华国古典设计届最后的明珠,这套婚服更是被炒出天价。
就在这时,众人目光惊艳的中心,谢玉织突然开了直播。
上亿流量的直播间里,那套繁复精致的婚服被高高悬在烈火之上。
谢玉织朗声一笑,伸手剪断了手中唯一悬挂着衣服的丝线。
那件耗时600多天、一针一线织就的华美婚服瞬间被大火吞噬,焦黑蜷曲,最后皱缩成一团丑陋的灰烬。
与此一同被烧为灰烬的,还有她长达十年的婚姻。
火光映着她动人的笑颜,她对着镜头宣布,此生只为女性设计,愿女性永远自由烂漫,野蛮生长。
这场叛逆的直播给谢玉织的名声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她毫不在意,反而一改以往循规蹈矩的传统风格,设计灵动多变,用色鲜亮大胆,成为世界女性自由的标杆。
熊熊火焰之中,凤凰浴火而生。
那场火焰的温度太过滚烫,白茶隔着屏幕,都仿佛被灼伤了指尖。
那时的白茶刚得知自己的身世,从继母的口蜜腹剑里感受到强烈的痛苦和折磨,亲母早逝、父亲冷漠,白茶求助无门,一度陷在消极的自我毁灭里。
谢玉织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带着明亮锋利的温暖,不讲道理地撞进他苦难的灵魂。
自由野蛮的刀,劈开了混沌与脏污。
选专业的时候,白茶鬼使神差的,选择了和谢玉织一样的领域。
更近一点,再走一步。
离开那个虚假肮脏的“家”,成为自己、掌控自己,选自己认可的丈夫,过自己选择的人生。
那把烧不尽的火焰,直到今天仍然保留着灼热的温度。
白茶朝着那个方向出神,谢玉织,果然和屏幕里看到的那个人一样,明艳又神采飞扬。
一晃眼的功夫,一声绵长的哨声响起,比赛结束了。
白茶跟着众人退场,最后回身看了一眼评委席。
谢玉织唇角带笑,偏着头跟过道一个高大的男人讲话。
白茶隔着人海,只隐约看到了男人撑在桌面上的手,戴着一只低调奢华的皮质手套。
这年头这么流行戴手套吗?
这疑惑一晃而过,白茶就被人群推搡着离开了现场。
第8章 解压玩具
颁奖典礼结束后还有一场交际性质的庆功晚宴,世青设对此十分重视,不仅评委席的嘉宾会莅临现场,还有其他享誉国际的知名设计师也在受邀之列,是一场极具象征性和传承意义的年度盛会。
类似的社交白茶司空见惯,他无意拓展人脉,在设计上做出什么斐然成绩,唯一的一点私心,可能就是希望能跟谢设计师面对面交流两句。
但是白茶的运气显然不够好,谢玉织今天正巧有私人行程,提前跟主办方打了招呼,先行离开了。
白茶放下刚抿了一口的红酒杯,对一旁沉迷吃小蛋糕的徐丘泽低声道:“我准备先走了。”
“啊?”徐丘泽艰难地咽下一口,“你不去结交大佬吗?”
白茶没解释更多,只是说:“以后还有机会。”
徐丘泽不明所以,白茶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了一句:“少喝点酒,晚上跟团队的车回去。”
他没再久留,快步消失在宴会厅中。
宴会厅里的人太多,各异的香水混杂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白茶在里面的时候就觉得昏昏沉沉,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谢姨,您怎么不多留一会儿就要走了?”
是严绾如的声音,白茶擦手的动作一顿。
“如如,还没夸你呢,这次的表现很棒,几年不见,现在都已经成的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了。”
这道声音白茶也很熟悉,跟直播间里相比,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和。
竟然是先行离场的谢玉织。
严绾如居然跟她认识?
“谢姨,您就别打趣我了,什么设计师,都是小孩子的一点想法,闹着玩呢。确实很久不见您和哥哥了,你们都还好?”
严绾如跟在学校面对白茶他们的时候很不一样,一改高冷少话的严肃模样,像邻家的女孩似的跟长辈撒娇。
白茶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抬眼就从镜子里看到刚进门的两个人。
严绾如也看见了白茶,脸上的笑意一愣,对白茶点了点头。
白茶也对她点了下头,乖乖出声:“严学姐好。”然后转向谢玉织,声音放得更柔:“谢老师好。”
女神在前,白茶浓密的长睫害羞似的眨动,笑容更加乖巧明艳。
是谢玉织啊,差一点这趟就遇不上了。
谢玉织定睛打量了白茶两秒,眼睛一亮:“你们两个认识啊?”
严绾如不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学弟,这会儿见谢玉织注意力全被吸引走了,才正眼打量了他几下。
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谢姨会感兴趣。
“他是我学弟。”严绾如说。
白茶主动介绍了自己:“谢老师您好,我叫白茶,是江洲大学大二设计系的学生,也是您的粉丝。”
但洗手间不是久留之地,白茶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兴奋:“谢老师,我们一会儿出去聊。”
谢玉织对他笑了笑,白茶沉稳地走出门,没忍住轻轻跺了下脚,伸手捂住了快要溢出来的开心。
本来都打算走了,没想到柳暗花明,缘分使然,躲也躲不掉。
洗手间位置偏僻,廊灯昏暗,空气中浮动着散开的烟味,味道辛辣。
白茶被呛了一口,隐约记得走廊尽头开了一扇窗。
他沉浸在邂逅偶像的喜悦里,闷头朝黑暗里走,全然没注意到光影交界处一双露出的黑色皮鞋。
男人身形高大,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窗沿上,指间的烟丝火光明灭,在寒风中逸出一缕细长的灰线。
世青设热闹,四处都是交际攀谈的人,季承煜难得寻个僻静的地方等人,没想到这也能遇见白茶。
雪场分开不过一天,白茶又一次好似一无所觉地闯进他的视野。
第三次。
第三次了。
季承煜抖落了积蓄的烟灰,将烟头暗灭在窗沿外轻薄的积雪上。
僻静处的雪像一层绵密的糖霜,无人打扰,此刻却因为不速之客的造访覆上了一层灼热的黑灰,毫无招架之力变得肮脏丑陋。
像这样雪白脆弱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能染上污浊的颜色。
“季、季先生?”白茶终于回过神,被近在咫尺、阴沉沉盯着他的男人吓了一跳,露出看上去很容易吸引坏人的受惊表情。
这次,他是真的没料到季承煜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是来世青设的?
白茶的思维往“他是专程来找我的”这样自得的想法上偏移了一瞬,就被理智拉了回来。
那位要清算非法入侵私人领域的律师先生还在列表里安静躺着,季承煜看上去还没有斟酌好如何处理自己。
才过去一天而已,拉扯和犹豫正昭示了男人态度的松动,白茶不意外这件事,但是主动来找自己……现在显然还没到那个火候。
但既然出现了,那就是送到眼前的机会。
“季先生,上次走的匆忙,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白茶刚才没看清人,走得急了些,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是男人一低头,就能吻上他额头的距离。
白茶佯装没有发觉,抬眼直视男人的面容。
深邃立体的轮廓和沉冷戏谑的眉眼。
白茶突然发现,好像从相识至今,他们的每一次相遇,都在昏暗朦胧的光影里,即便是在雪场那次,男人也是背光而立,留给他一道模糊的刻痕。
昏暗里的相交更容易滋生暧昧。
白茶每次总感受到摄人的危险,与泪水和心跳相关,无名恐惧又莫名上瘾。
“季先生,雪场那次真的无意冒犯,”白茶沮丧地垂下眉眼,眼睛里好像又要溢出甜蜜的泪水,“为了向您展示我的诚意,我可以再次摔跤给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