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莫非是在此处待的太久,合欢香太过浓郁,也渐渐起了作用么……
他伸出手来,想掀开幔帐,往外走出。怎料自己的手刚落在幔帐上,便又同先前一般,再次被宁祈紧紧拢住。
“宁祈,你真是……”他嗓音沙哑,神色略有些无奈。可紧接着,他面上的无奈之色又再次僵住。
——宁祈难堪闷热,依恋着他身上的凉意,竟不管不顾地挤进他的怀中,双手死死地环住他劲瘦的腰身,二人的双腿也随之紧密相贴。
偏她还不满足,小腿不安分地扭动着,同他的双腿交缠在一起。她在他怀中肆意地拱着,将青丝也揉得纷乱起来,一绺一绺地散落在额间,被身上的薄汗所濡湿。
在合欢香的作用下,宋怀砚本就有些不大理智。如今她这番,简直是明晃晃的引诱。
如此情景,怕是圣贤也难以招架。
宋怀砚稍稍偏头,同她错开呼吸,眼尾的水红色却愈发深重起来,往耳边蔓延,仿佛正要一点点吞蚀掉他仅存的理智。
他下意识地揽住她的后腰,喉结再次滚动一瞬,眸中隐隐露出蛊色,嗓音掺杂着几分低磁的喑哑。
“宁祈,你可要想好了,我可并非什么正人君子……”
话还未说完,却又尽数被堵入喉中。
——这般滚烫难耐,意乱情迷,宁祈完全被合欢香所控制,竟踮起脚尖,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
宋怀砚的心脏剧烈地颤动一下,只一瞬间,他仿佛再也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身前,只有少女的呼吸在不断地萦绕,宛若春日里疯长的枝丫,将他整个人缠入其中,动弹不得。
他闷哼一声,苍白的指尖嵌入掌心,瞳孔骤缩。
少女呼吸滚烫,唇瓣亦是滚烫的,贴上他的唇时,有一种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在相吻的地方窜起一股细密的烫意。
他心底忽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偏他也弄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谓之何物。
她吻的很深,触感也愈来愈热,烫意一路窜麻,令他的整张脸也覆上一层蛊红。
他迎上她的吻,脑海里有一种疯狂的冲动,令他想要攫取更多。
可是他不能……他决不能如此。
冷静,快冷静下去。
宋怀砚竭力捕捉住自己脑海中的理智,慌乱地背过身去,避开她的动作,连同避开她那灼热的吐息。
他步伐虚浮地迈出两步,走到桌案前,用茶水将合欢香尽数浇灭。
床榻之侧便是一处支摘窗,途径之时,他又伸手将窗户打开。天幕渐黯,四野的风也是微凉的,凉风涌入屋内,吹散残余着的合欢香,也令暖阁中的人清醒了几分。
宋怀砚转头看向宁祈。
只见她不知何时已跌坐在床榻上,整个人仿佛刚从胭脂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无一处不涨得通红。
他自小便暗自练毒,经过十几年的淬炼,身上流淌着的血可愈百毒。须臾之间,他身上合欢香的药效便尽数消弭。
可宁祈不同。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少女,根本无法承受这些。
况且……合欢香乃是至毒,只有阴阳交合,才能褪去毒意,除此之外,无药可解。
下毒的人倒是阴狠,竟寻来这些奇诡的法子。
合欢香是无药可解,不过他的血却是可抵百毒,若用在宁祈身上,倒是可以帮她捡回一条命。
只是……
宋怀砚看向跌坐在床榻上的少女,凤眸微眯,陷入思忖。
眼下他早已脱事,他完全可以坐视不管,孤身离去,留下宁祈在这里。
宁祈是他上辈子最大的仇人,亦是此生最大的隐患。若她真的命薄而死,也免了他一番费力周折。
他该离去的。
可他望着着一袭浅荷色,竟忽而发觉自己迈不出步子。
……要救她么?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有再多的考量。
罢了,这辈子,宁祈倒也没怎么害他,相反,她还曾多次关心于他——虽不知真假。
自己上辈子是作恶多端,眼下倒是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发发善心。
于是乎,宋怀砚最终还是走上前来,坐在宁祈身侧,取出了袖中的蛇形匕首。
宁祈只觉身侧寒意逼近,紧接着,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令她微蹙秀眉。
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身侧的人便伸手过来,而后,一片浓稠的鲜血强横地挤入她的唇间,淌入她的口中。
宁祈下意识地咽了一口。
好涩,好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抗拒地转过脸。宋怀砚看着自己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忍了忍愠意,将她的脸掰了过来。
“快喝下去,这是能救你命的东西。”
许是喝下去的那口鲜血起了点作用,再加上窗外寒风的侵入,宁祈混沌的意识终于回归了些。
她听到宋怀砚的这句话,又感知到自己身体内的不适,出于求生的本能,犹疑了一下,便开始小心舔舐着他腕间的鲜血。
明明是极腥的血,可咽入喉中,却仿佛有一汩温软的水流入体内,继而淌入四肢百骸,一点一点驱散她体内的燥意。
宋怀砚就这般看着她。
腕上划开的伤口并不浅,再被她这般吮吸着,令他略为吃痛,轻嘶一声,手背青筋脉络凸起。
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不惜己身,去救另一个人。
他低叹一声,自语道:“我真是疯了……”
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宁祈并没有听到这句喃语。她脸上的潮红早已褪去,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
她低头看着面前猩红的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不由得惊呼一声,将宋怀砚的手猛地甩开。
甩开之时,好巧不巧地,她的手又用力打在了宋怀砚的伤口上。
“……”宋怀砚闷哼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忿忿道,“我为了救你,不惜拿自己的血来喂你,你便是这么报答我的?”
宁祈闻声看向他,又疑惑地指着自己:“……救我?”
宋怀砚摇了摇头,神色略露哀怨。他微微俯身,自衣摆上撕下一条玄色的布料,将手腕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粗略地包扎起来。
这才道:“你方才中了合欢香的毒。”
“合欢香?”
宁祈在脑海中搜寻一阵,这才想到,在刚踏入暖阁之时,她忽而遍体发热,宋怀砚曾言,香炉内点着的是合欢香。
之后的事,她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四下打量一圈,发现自己同宋怀砚都坐在床榻上,不由得拢紧衣衫,面露惶恐:“你你你不会对我做什么了吧?!”
宋怀砚想到方才的那个吻,挑眉道:“你应该想想,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啊?”宁祈越想越惊惶,小脸煞白,磕磕绊绊道:“我……你……我?”
宋怀砚轻笑一声。
时候不早了,他也不欲再戏弄她,便道:“我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这种趁人之危之事,我还是不会做的。合欢香已熄灭,你的毒也已解,一切都没事了。”
他话说的认真,宁祈打量着他的神色,也看自己身上并无异常,便暂且信了他的话。
不过……
宁祈觉得好生奇怪:方才,竟是宋怀砚甘愿救下她?
这小黑莲素来邪的很,令她时常看不透,便默默将他归于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类。可是如今,他竟不惜割腕取血,来救她这个不相干的人?
她素来是藏不住心事的,想到这些,便欲开口去问。
可自己还未出言,便听暖阁外忽而传来一片异样的喧嚣,将她的思绪打乱。
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匆匆踏来,紧接着是宋成思急切的声音:“父皇,儿臣接到禀报,说这里有人秽乱宫闱,触犯大忌!我们一定要捉住他们!”
秽乱宫闱……
听到这几个字,宁祈的心跳又慌乱起来。她想到方才的合欢香,听到众人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掌心渐渐洇出一声薄汗。
她目光急急地打量四周,只见床榻之侧,恰好有一处打开的支摘窗,就此跳出,倒是可以躲开他们。
她暗自咬牙,想也没想,拽着宋怀砚就往窗外跳去。
宋怀砚被她一拉,脚底一个踉跄,险些绊倒。他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少女便跳窗而出,连同浅荷色的裙摆也消失不见。
他无奈,便也只好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