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凸出的喉结难以自控地上下滑动。
  瞧着她安恬的模样,宋怀砚满意地想——
  这次,她绝对要记住今晚发生的一切。
  他的模样,要原原本本地,不可磨灭地,烙印在她的记忆中。
  第60章 迂回
  翌日清晨, 晴空长霁。
  行伍整装出发,入城门,朝天子, 马车奔逸绝尘,直抵镂彩朱门。
  而此时此刻,宁祈对这一切境遇毫无所察。
  她睡得极沉,在无意识中, 隐隐约约似乎又做了一场噩梦。
  梦境之中,她似是孤身一人,被困在阒寂无声的暗室之中。她拼劲全力睁开双眼, 却发现入目皆是浓墨般的黑暗。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而她似是正在床榻之上安睡……不, 不像是在安睡。她只觉自己浑身瘫软无力,四肢都仿佛被钉死在榻上,不受控制, 任她使劲浑身解数,竟也无法动弹分毫。
  如同砧板上的困鱼, 任人宰割。
  蓦然间, 黑暗中传来一片沉重而有规律的脚步声, 徐徐朝她逼近。
  咚,咚,咚。好似鬼魅敲响了死亡的门。
  在骇人的氛围中, 一股窜麻的恐惧在宁祈的脑海深处狂啸而起,催促着她迅速逃生。可这股逃生的冲动被她死寂般的躯体生生遏制,如同狂潮碰壁,最终只能归于无力。
  宁祈只觉有一股泪意, 下意识地要从眼眶涌出。偏她感知不到自己的躯体,竟连哭也哭不出来。
  脚步声愈来愈近, 声响愈来愈大,绝望涌起,宁祈的一颗心脏也抽动得极快,夹杂着细密的颤抖。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再次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奋力挣扎。
  终于——
  躯体的死寂终是为她留出了一丝罅隙。她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些力气,纵然还无法完全协调自己的动作,但也足以令她从榻上起来,逃离这里。
  脚步声还在逐渐逼近。
  宁祈稳定心神,强忍住泪意,双臂支撑着起来。
  可她稍加动作,却有一片泠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回音空灵,似是金属相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她只觉自己的躯体又遭了一股蛮力,生生将她自己绊了回去。
  宁祈低下头,仔细看着自己的身躯,忽而只觉遍体生寒。
  ——竟然是锁链!
  她的手腕上,居然被锁链和镣铐死死地束缚着!
  与此同时,迫近的脚步声似是来到了她的床侧,停住。
  !
  宁祈只觉一阵摧魂灭骨的危机感在周遭肆意席卷。
  她慌乱地循声看过去,恰巧对上黑夜中浮现出的一双森冷眼眸,霎时浑身汗毛竖起!
  还未待她作出反应,那人忽而伸出手,以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死死扼住她的脚踝,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骼揉碎。
  锁链在暗无天日中哗哗作响。
  那人微叹一声,旋即轻笑起来,夹杂着气音的低笑在暗室内悠悠回荡……
  “啊——!”
  随着一声惊叹,宁祈猛地清醒过来,遍身寒意未褪,急促而紊乱的心跳声久久无法平复。
  她冷汗涔涔,面上挂着两行清泪,慌乱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身处车厢之内,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行微微晃颤。
  许是被她的惊叫声吸引了注意,身侧的玄衣少年侧过目光,看向她眼尾凝起的泪,语气似有诧异:“可是做噩梦了?”
  随着少年的开口,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又朝她蔓延开来。
  但现如今,他身上的气息并未令她心生畏惧与退意,反倒令她没来由地觉得踏实了几分,也终于有了从噩梦中抽离的实感。
  宁祈轻拍胸脯顺着气,缓了须臾,轻声应了一个“嗯”。
  宋怀砚眉目微敛,伸手为她拭去泪水,语调放缓了些:“别怕,梦中种种皆是虚妄,一切都没事了。”
  宁祈任由他为自己擦去眼泪,只不住地点头。
  他人性子冷,总是会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令宁祈忍不住想要逃离。可偏偏每次在她委屈无助之时,却又是这股令人生畏的气息,给了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这种奇异的感觉令她心生几分复杂。
  她总以为,靠近他这样危险的人物,迟早要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的。
  可是兜兜转转,想来,她身边大多数时刻的依靠,竟然是他。
  宁祈抿抿唇,无意识地陷入思忖之中,可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又陡然被手臂上刺来的酸麻感吸引了注意。
  好酸,好痛……不只是手臂上,好像从她注意到这份不适感起,全身都立即跟着酸麻了起来。
  她昨晚是被谁绑去做苦力了吗?
  昨晚……
  模糊破碎的画面逐渐在宁祈的脑海中成形。不可描述的暧昧声响,误饮下的那碗酒,床榻前的宋怀砚,她好像还把他按在了床上……
  他他他……他好像还亲了她!
  她想起来了!他亲了她!而且还……还跟个疯子一样,不加节制!
  苍天大老爷!!!
  宁祈“噌”的一声从座榻上起身,惊诧的视线同宋怀砚的对上。
  宋怀砚掀起眼帘,疑惑:“怎么了?”
  怎么了?
  他还有脸问怎么了?!
  宁祈双手叉腰,尽量拔高气焰:“昨晚……”
  “昨晚的事,郡主原来不曾忘记啊。”话还未说出,便被宋怀砚先一步打断。
  宁祈撇撇嘴,气势霎时弱了三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忘的掉嘛!”
  宋怀砚唇角勾起,面色有些耐人寻味起来:“是么?”
  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从他的眼尾蔓延开来,令他的神情活泛了许多,竟添上了几分勾魂摄魄之感。
  宁祈不明白他此话何意,宋怀砚也没再解释,只是又轻声启唇:“那你说说看,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你……我……”宁祈下意识地出言回答,可话到嘴边支支吾吾,还没说出几个字,脸倒先一步红了个彻底。
  她心有忿忿,最终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你不要脸!”
  这种事情,哪个姑娘家好意思主动说出来啊!
  偏这小黑莲也是个不知羞的,整日怀揣着满腹坏水,分明就是有意捉弄她!
  瞧见宁祈的反应,宋怀砚也知晓她是真的想起来昨夜之事了。他唇角的笑意悄然加深了几分,盯着宁祈红得犹如柿子一般的脸,蓄意压低的嗓音沾染了几分玩味:
  “昨夜,是你主动的。阿祈,你忘得好生干净啊。”
  尾音微微上扬,竟还掺杂起几分哀怨来了。
  她主动的?
  什么鬼???
  宁祈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全然被注意小黑莲今日对她称呼的转变,一口一个“阿祈”,唤得亲昵极了。
  她奋力在脑海中挖掘有关昨夜的记忆,下意识地反驳:“胡说八道,昨晚分明是你把我……”
  宋怀砚默默地听着她的话,嗓音又喑哑了些:“阿祈啊,你是昨夜喝了酒,醉得有些过分,脑子混乱了。”
  他那双漆沉的双眸又黯了些,旋即将气鼓鼓的宁祈拉回到自己身畔坐好,动作温和,似是安抚,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
  “昨夜你醉得厉害,又同我一个男子共处一室,也不知是不是被醉意迷惑了心智,抱着我死不松手,最后还将我按在榻上,令我挣脱不得……”
  说着说着,他又虚虚地搭上宁祈的腕子,引着她的手去触他的唇,语调徐徐拉长:“你看,这是你非要吻的,都破皮了呢。”
  他的语气幽幽怨怨,又似笑非笑,令人全然捉摸不透。
  指尖触及他红润的唇,奇异的柔软触感霎时熨帖上宁祈的肌肤。她指尖猛地一颤,犹如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耳畔不知何时早已红了个通透。
  不愧是小黑莲,对这些事情不带一点避讳的!
  然而听了这些话,又看着宋怀砚平静如常的神色,宁祈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了。
  昨夜她的确喝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靡丽而混乱,着实有些模糊不清。若当真是她强吻了他……那苍天大老爷啊,她在这小黑莲面前就再无脸面了!
  她半信半疑地看向宋怀砚。
  后者凤眸半阖,唇色红润,面色波澜不惊,完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可是哪里又不太对劲呀……
  若真如宋怀砚所说,是她强吻了他,那么昨夜他在榻上强硬地桎梏她,毫无节制索吻的画面,又怎会被她记得这般清楚……
  那段略显疯狂的记忆中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记得自己全身瘫软,挣脱不得,在他深重的吻中几乎要哭出来,又透不过气,只能断断续续地呜咽着,泣声又被他吻得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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