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几句话掷地有声,将下风局面彻底掰回,许薏接着交代,“江师兄,林师兄,麻烦你们收集各位叔伯老板的资料和电话,小伍,跟我去后院拉坯。”
一时间,厅堂又恢复嘈杂,众人争先恐后上前登记。
小伍耷拉着脑袋,默默跟在许薏身后,想想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
“没点儿人情味的狗东西!”
“行了!”许薏拍了拍她脑袋,“有那力气,多干活!”
“师姐!”小伍愤愤不平,“姓黄的,摆明了想趁火打劫,你就不生气吗?去年您拿奖,获证书的时候,他们可是一个个都慕名而来,马屁拍的响。”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生气?站在他们的角度,保全自己利益,我更没必要生气,这个行业本身就是看阅历资历,他们有质疑的权利,我通过作品让人心服口服,那才是真本事!”
许薏说完,立马收到一个大大的赞许。
“师姐,我也就比你小三岁,就活的没你淡定通透,话说,师傅那个保险柜怎么办?我们连续试了好几天,怎么也打不开,师傅平日里就那几个密码,他老人家为啥好端端的换密码?还是我们没转对方向?”
小伍唧唧哇哇说了一通,又心血来潮,一溜烟地跑了,“师姐,我这去镇上找找开锁的师傅。”
大概是年龄相近,许薏跟这个活波冲动的师弟关系要好。
爷爷再世时,没少让他磨泥浆,锻炼定力和心性,可几年过去,技艺没精进多少,他倒是对劈柴烧窑这种苦活累活大包大揽。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没那份天赋,但是看到师傅和师兄师姐们开窑后,那一瞬难掩激动的欣喜,就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慢点儿,注意安全!”
小伍骑上小电驴,朝她摇摇手,很快消失在路口。
许薏无奈地叹气,本欲回后院,却意外撞入一道灼热的目光中。
男人穿了件黑色风衣,身影匿在落英缤纷春光里,黑色西装裤下包裹着长腿,懒散靠着斑驳的石墙,隽逸矜贵,眉眼神色淡漠,与此时破败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许薏被他盯的有些不自然,收回目光暗自思量。
厚德坊的客户,不是文人雅士,就是那种倒卖瓷器的土老板,她十有八九都见过。
可眼前的男人,年纪不大,穿着考究,精英范儿十足。
搞不准,是替家里来追债的?
刚刚没有跟风闹事,倒是个斯文客气的人。
“你……追债吗?”
许薏问完,见他勾唇笑了下,继续道:“去里面登记吧,我们理完帐以后,会逐一打电话的,抱歉!”
男人不为所动,双手抱在胸前,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微风拂过,柔和的阳光从屋顶倾斜而下,将两人所站的位置分割成对角。
氤氲光圈下,一切都好似梦幻那般不真实。
许薏沉浸在无限遐想中,却听到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缱绻疑问的腔调,轻轻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许薏?!”
一瞬错觉,两人之间,好似有种阔别多年的亲切感。
“是!”许薏点头,有点摸不着头绪,“我是许薏,请问您是……”
闻言,周泽言自嘲一笑,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哀怨。
落在许薏眼里,就更加笃定,这人看着精英范儿十足,还真是个不好意思开口追债的讲究人。
“没事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追债更不用不好意思!”?
周泽言:“......”
也行!情债也是债,他确实不该客气!
第2章
周泽言将脚下的木盒拿在手里,悠悠站直了身子,“我不追债,来修复佛像的!”
啊~那误会了.....
许薏木纳地点头,“找我爷爷的吗?”
周泽言气笑了。
他被自家老爷子以修复佛像电话总打不通为由,逼着来兑现婚约。
他的本意是,想借此跟许薏这姑娘好好谈谈。
没有感情的娃娃亲,老套又俗气,大家好聚好散。
却不曾想,时隔20多年的再次见面,许老爷子仙逝,她一年轻姑娘,跟一群老无赖斗智斗勇地周旋。
单薄纤弱身形,罩在薄粉色的棉麻裙中,扛起担当和责任,不疾不徐,不卑不亢,与当年那个又圆又萌,围着他喊哥哥的小团子,判若两人……
靡丽多姿的春光里,女孩裙摆肆意随风荡起又落下,漏出一截莹润冷白的小腿,周泽言看的挪不开眼,心跳也跟着莫名乱了节奏。
老爷子订的这门娃娃亲,倒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爷爷和许爷爷是故交,前阵子通过电话,让今天过来的,却不知道许爷爷他……”
“没事!”
听闻是爷爷故交,许薏神情略见舒展,指了指后院方向。
“去后院吧,我先看看能不能修复。”
柔和的日光,将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拉长,独特清冽的雪松木香随风氤氲在鼻息之间,洋溢着淡淡的青春气息。
许薏走在前面带路,目光不经意间地落在地上两个交错晃动的影子。
男人身量很高,她走在前面,头影却勉强和他平齐,身影重叠的瞬间,有种莫名的亲密感,许薏加快了步伐,拉开两人的距离。
厚重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许薏率先进门,接过木盒,在桌上拆开。
一尊乳白如脂刀工洗练的白釉观音,映着白织灯的光,透着温润如玉的白,价值不菲。
遗憾的是,瓷像右手食指断裂。
许薏蹙眉,戴上眼镜,围着瓷像上下左右仔细观察了半晌,这才下结论。
“这是名家大师的作品,很有收藏价值,我只能尽力修复,但不能保证......”
“修吧!”
周泽言仰头看着墙面上大大小小的证书,想也没想就直接回答。
他家老爷子,家里大大小小的收藏品不计其数,一尊小小的观音,不过是让他来兑现婚约的借口。
别说尽力修复,即使修不好.....
他还真巴不得修不好,这样就能找个借口赖着不走。
“你......确定吗?”
许薏有些意外,他到底是不知道这尊观音的价值?还是富的流油,根本不把这个藏品当回事儿?
“怎么?”周泽言指着墙上的证书问,“你这证书拿的有水分?”
“当然不是!”许薏为自己正名,“可我毕竟不是爷爷,没他见多识广的阅历和资历,我怕……”
周泽言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到桌前,长腿勾着凳子坐在她旁边。
“客户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斜着身子,朝她的方向靠了靠,深邃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直视那双水凌凌的杏眼。
“爷爷虽然走了,但精神和技艺留下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一辈子活在爷爷给的底气里!”
这些天,从接到电话,得知爷爷已经走了开始,许薏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人来人往,很多人劝她节哀。
她一直坚。挺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不可摧,努力让别人相信,她能行!
可到头来,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彻底破防。
离开爷爷,她的自信,怯懦的不成样子。
这些天的想念和悲痛,终究如决堤的洪水,翻涌而出。
许薏倏地红了眼圈,慌乱错开视线,“我只是.....只是提醒你......”
透明的镜片后,那双好看的小鹿眼水雾四溢,委屈中带着小小的倔强,带哭不哭的状态,周泽言只觉得心被轻轻刺了一下。
他抬起手,停留在半空,摊开的手指慢慢收拢,又落下......
终究还是缺少一个身份!
最后也只能无奈化成不痛不痒的安慰,“我相信你!”
简短有力的四个字,在许薏心里泛起点点涟漪。
从没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两人,竟有种相识已久的熟悉和信任。
她努力平复情绪,“好,我尽我所能修复,满意了,钱,您看着给,不满意,我分文不取!”
周泽言母胎solo27年,实在是不明白女人这种生物,怎么就能在短短一分钟之间,将脆弱与坚韧刻画的如此淋漓尽致。
一板一眼,不服输的轴劲儿,又有点小时候年画娃娃的影子了。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很想告诉她自己是谁,故人重逢,是不是多少也能给她些许惊喜和慰藉。
可十几年前,他为了退掉这门婚事,闹的动静不小,也不知道,这姑娘现在心里怎么想?怎么看他?
“许薏!”
他喊了一声,女孩低头观摩瓷器,轻轻应了一句,后知后觉地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我们原来认识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其实……我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