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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小伍黑着一张脸,似是一只谁来跟谁开干的野兽,“离我师姐远点!”
  周泽言反手将他胳膊别住,掌心一推丢给了身后早有默契的徐行。
  长衣搭到她肩头的一瞬,许薏挣脱开,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拿着衣服的手,虚虚停在半空,最终无奈垂落在侧。
  眼前的姑娘,似是个行尸走肉的躯壳,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全是警觉和抗拒。
  周泽言深叹了口气,温声道:“许薏,我们谈谈!”
  “很晚了!”许薏看也不看他,声音似是在冰水里浸泡过一样,寒气袭人,“周总也辛苦了!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周总?
  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又成了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周总”。
  周泽言知道,现在的她满心满眼全被许老爷子的死因占据着,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们回家!”
  “我们?”
  许薏笑的有点讽刺,转身走过去拽上还在拼命挣扎的小伍,“回家!”
  这……
  徐行不得不松手,看着两人坐上那辆商务车,几辆警车紧随其后,跟着徐徐前行。
  周泽言一个眼神,徐行和两名律师也开车跟了上去。
  浩浩荡荡的几辆车,抵达瓷坊时,已是深夜,林婶儿端着一直温着的糖水送到前院时,着实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条。
  几名身着制服的办案警察威严庄重,此时正坐在接待室,分开不同区域,一一和瓷坊的人做笔录,而另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路朝小树林而去,剩下几个在二楼的宿舍取证。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结合被盘问的内容和唯独没有在场的江遇,也猜出来个大概。
  许薏和小伍脸色一个比一个差,她悄悄走到许薏身前,什么也没说,抬手将她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安慰。
  她好像一下什么都没了!只有林婶儿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真实。
  不争气的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往下砸,在烦着冷光地地板上堆起一叠水渍。
  周泽言心里疼的要死,却不敢再轻易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和几颗巧克力偷偷递给了林婶儿。
  这一晚,整个瓷坊的灯光彻夜长明,为配合调查取证,瓷坊停产两天,以往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景象,全部被阴云笼罩,透出浓烈的哀伤。
  两天里,许薏将自己关在房间,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爷爷的遗物,在堆在杂物间角落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她看到了当年那枚被她摘下的翠玉,还有几张尘封了多年已经发黄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穿着喜庆的拜年服,圆滚滚的小脸上挂满幸福和满足,小手紧紧揪着一旁少年的衣角,笑的没心没肺。
  反观站在一旁的少年,眉峰蹙起,桀骜不羁的神色里,透着满脸的抗拒。
  那时的周泽言,相貌清隽,满满的少年感,唯一不变的是那一身桀骜矜贵气,随着岁月,愈加强烈清晰。
  许薏看着这张照片,想到一门之外,那个一直不眠不休、寸步不离守着她的人,不得不重新思考两人之间这段关系。
  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他唯一做错的,大概就是将错就错地和她延续多年前,早已名存实亡的那段硬被撮合的姻缘。
  她抱着盒子,缓缓拉开房门,屋外灿烈的光线刺的眼睛生疼。
  她抬手虚拢在额前,红肿的眼睛与另一双布满血丝的目光在半空相撞,两人默默注视彼此,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寂静无声的走廊里,风声都跟着凄凉。
  周泽言打开手里的食盒,递到她眼前,“中秋快乐!”
  今天是中秋节?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此时的她应该是在周家,其乐融融地过着节……
  倒也未必!
  他那天说有件事要告诉她,当时话里话外那些的铺垫,全部兑现成现实。
  爷爷的死,想到他早就有察觉事有蹊跷,却拖延隐瞒,心就如同被某个东西揪住一样扯的生疼。
  食盒里,是几块颜色造型各异的冰皮月饼,她默默拿起其中一块,如同嚼蜡一般小口小口吃着。
  强忍着泪意咽下最后一口,“很好吃!谢谢!”
  她努力收了收情绪,将一个红色丝绒盒子递给周泽言。
  原来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看的他心疼,现在却强忍着装坚强,周泽言感觉自己的心比挖出来还要难受。
  因果轮回,他尝到了这杯尘封多年的苦酒的滋味。
  “周泽言!”
  清甜的声音被久未开口的哑瑟取代,周泽言这次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喊的是“周泽言”!
  期待已久的这一天,重新以真名站在她面前的这一天,却远没想象中那般美好。
  她艰涩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眼圈红红的,却依旧倔强地强压着情绪。
  “这是我从爷爷的书房整理出来的,是当年周爷爷给的定情信物,麻烦你……替我还给周爷爷!”
  周泽言也有一块同样剔透的翠玉,只不过他从没戴过。
  “许薏!”周泽言心有些慌,“你在怨我?”
  “没有!”她垂眸摇头,“这段姻缘早就在十几年前终结了,现在就该物归原主!”
  周泽言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对我始乱终弃吗?”
  想到先前那段浸在蜜里的时光,都好似偷来的一样,现在曲终该散场了。
  她强忍着内心翻涌的钝痛,再次将盒子递过去,“对不起!”
  僵持不下的空气里,如同死寂一般,直至身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裹挟着劲风掠过耳际,打破沉默。
  “定情信物是我送的!要还,也该是还给我!”
  第54章
  走廊的尽头,两道逆着光的模糊身影缓缓而行,实木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坚定有力,透着沉稳的安全感。
  越走越近,老人银丝满头,面色红润,眼神深邃明亮,尽显矍铄之态,眉宇间的萧疏之气比周泽言更甚。
  许薏想到了刚刚收拾东西时看到的那张合影,岁月好像并没在老爷子脸上留下多少的痕迹。
  一旁,是彩衣娱亲的裴添,此时亲密无间地搀扶着老爷子,仿佛他才亲嫡孙。
  周泽言无奈“啧”了一声,盯着裴添那张胖脸,“你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老爷子本还慈爱的目光,瞬间转换,扬起手中拐杖朝他肩膀就是一棍,“你看小添做什么!是我让他带我来的!”
  周泽言没躲,重重地挨了一下,许薏本能地想要去拦,抬手的瞬间又意识到什么,蜷缩着手指藏到了盒子下面。
  眼前的一切,并没有逃开老爷子锐利的双眼。
  “没出息!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周文翰的孙子!”
  “爷爷!”裴添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落井下石,“您别忘了,他姓过邹!”
  提及此,老爷子脸色又是一变,许薏生怕周泽言又要挨打,直接上前横在两人之间。
  “周爷爷,是我!是我……搞错的!”
  老爷子看着眼前那张瘦瘦尖尖的小脸儿,除却那双清凌水汪汪的大眼睛,哪里还有当圆润饱满年画娃娃的影子。
  心疼的要命。
  “薏薏!”他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还记得爷爷不?咱爷俩……”
  老爷子说着叹了口气,掐指算算,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当时他做完手术,许薏跟着爷爷去医院探望他,那时,她也不过才7岁。
  “一眨眼,十五年了!”
  后来因为腿伤,这些年一直辗转在国外接受治疗,大概是年迈思乡,去年不顾儿子儿媳反对,硬是回了故土。
  他和许老爷子这过命的交情,到最后,却阴差阳错,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是唏嘘。
  “你的事,臭小子上次跟我大概说了说!”老爷子叹了口气,满眼怜爱,“以前的事儿,不记得就算了,爷爷记得你,认的你就行!德兴走了,爷爷来给你做镇!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说着,又嫌弃地看了眼自己那不争气的亲孙子,“就是他!也不行!”
  “嚯~”裴添努力调节气氛,尽量不让眼前变成泪洒大型认亲现场的凄凉场面,“爷爷,我都有点儿吃醋了,您也疼疼我呗!”
  “哼!”周老爷子甩开他扒在衣袖的手,转手搭在许薏胳膊上,“你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别以为我不知道!帮他瞒我!”
  说完拽着许薏朝屋里走,裴添耷拉着空落落的手,“爷爷,您可不带这样的!”
  刚把人送过来,立马翻脸过河拆桥!
  这爷俩真的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得!伺候完爷爷,这边还有个孙子等着找他算账,裴添转头换上一副笑脸。
  “言哥……是爷爷堵我家门口,硬逼着我带他来的!”
  周泽言一个“你看我信?”的眼神,盯的他头皮发麻。
  “其实,我觉得吧,爷爷来了不是坏事!你看啊,许薏她最看重亲情,现在出了这么大事儿,许爷爷已经不在了,那咱爷爷陪着她,肯定能从心理和情感上能让她有些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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