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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第32节

  所以慢慢来,比起死,疼明明更恐怖!
  “嗯,你不会死。”
  半晌,头顶男声笃定地复述道。
  他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下一道不容天地反驳的指令。
  丹卿颇感欣慰,嘴角跟着漾开苍白的笑容。
  他等啊等……
  怎知马儿奔跑的速度不仅没慢,甚至更快了。
  丹卿气得不行。
  段冽他怎么说话不作数呢?
  事实上,丹卿此刻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一直这么疼,还是真的因为马儿跑得快,所以才这么疼。
  反正到最后,他彻底地疼晕过去,也算是得到了解脱。
  ……
  临坊街,楚家医馆。
  坐堂的大夫撑着头,正昏昏欲睡,忽然天色大暗,他惊吓地睁开眼,扫向门口。
  原来不是变天。
  而是高大挺拔的男人匆匆抱着个病人进来了。
  浓郁血腥味扑鼻,顷刻间填满医馆,大夫吓得面容失色。
  尤其看到男人凶神恶煞的表情,以及那双阴沉沉布满血丝的眸子,他险些直接厥过去。
  这两人恐怕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治,恐怕将遭大难;不治,或许即刻便要去见阎王。
  大夫笑得比哭都还难看,他抖抖索索迎上前,道:“快把、把人快放到榻上。”
  段冽一直用手捂着丹卿后背伤口,一进医馆,他直奔里间,然后小心翼翼把人放在床榻。
  一路急奔而来,又历经厮杀,段冽声音干哑而撕裂,他低声对大夫道:“他后背有剑伤,两至三寸深,未碍及脏腑,你快些给他止血上药,应不至于有生命凶险。”
  大夫愣了愣,先前他光顾着害怕,都未认真看这两人的脸。
  此时再看,竟一个比一个标志好看。
  满脸凶煞的男子挺拔英武,受伤公子光风霁月,他们一苍劲,一温柔,是迥然各异的无双俊美。
  而且这两人气度非凡,倒不似大奸大恶之辈。
  大夫稳了稳心神,认真替丹卿诊治伤势。
  段冽确实所言不虚,但有一点,段冽却始料未及。
  “楚之钦”本就身子单薄,加上连续发烧两三天,重度伤寒之下,他又被狠狠刺了一剑。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情况岂会乐观?
  大夫面色极其难看,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忙得脚不沾地。
  等为丹卿处理好伤口,大夫既有些畏惧,又有些担忧地对段冽道:“公子,老夫已经尽力了,但受伤的小公子他……”
  段冽面色猛地沉下去,他定定盯着大夫,眼神如利刃,仿佛能将万物绞杀成齑粉。
  “您继续说。”
  大夫心尖儿似乎都在打颤,他勉力强撑道:“小公子身体太弱,又染了伤寒,先是高烧不退,后又身负重伤,这、这……”
  “伤寒?”段冽睫毛颤了颤。
  “是啊,他本就病得十分严重,你们怎么没给他好好治一治呢?”救死扶伤乃医者本职,大夫也是既怜惜又生气,“假如他没染伤寒,哪怕身子虚,挺过来的几率也是比较大的,可现在……”
  黄昏袭来。
  窗外投进几抹弥留的霞光。
  段冽一动未动,他静静伫立着,似乎听见了大夫的话,又仿佛什么都没听清。
  他目光落在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上。
  比起在京城,他瘦了很多。
  原本略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尖尖的,身形也清减轻盈许多。
  可此前,段冽竟从未留意过。
  死亡这个词,对段冽而言,并不陌生。
  他短暂的近二十年光阴里,已历经无数生离死别,就连他自己,亦是踩在阴阳两界边际线的人。
  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便要奔赴地狱。
  但面前的这个人。
  似乎不该那么早就停止呼吸。
  段冽睫毛又颤了颤,有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在他心脏处蔓延开来。
  有点酸酸的,也有点胀胀的。
  “他不会死。”
  大夫闻言愣住,他抬起头,同情地望着段冽。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再害怕这个威势逼人的公子。
  再凶残厉害又如何?在生命面前,人人都是无可奈何的蜉蝣。
  “唉!老夫会开最适合小公子的药方,公子若条件允许,可用上好的人参鹿茸等药材,这样胜算或许大些。”
  段冽的目光自始至终,竟都未离开丹卿身上,他迟钝地颔首道:“嗯,他会醒的。”
  大夫动了动唇,终是没再开口。
  能不能醒,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大概还是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第22章
  大雪纷纷。
  玄衣男子临窗而立。
  四处空无一人,只有雪花簌簌坠落。
  世界静得出奇,玄衣男子眼神空落落的,他眸光焦点似落在窗外,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咔嚓。
  是积雪压折细枝的声音。
  玄衣男子猛回头,望向床榻上的病弱公子。
  他无比黯淡的眼眸,陡然泛起一簇细微火花,但很快,这点火花彻底湮灭。
  三个日夜过去,丹卿还没有任何清醒的征兆。
  方才,段冽竟以为……
  嘴角划过淡淡苦涩,段冽呼出一口白汽,返回床榻。
  这是他与丹卿停留在平遥城的第四天,接连两日的雪,仿佛在人心口,覆上一层挥之不去的沉沉暗云。
  望着毫无反应的昏睡男子,段冽默默俯身,他轻手轻脚揭开被褥角落,娴熟地从中取出汤婆子,另换两个热乎乎的放进去。
  这人一向娇贵畏寒!
  此时若能睁开眼睛说话,他定一张口,便要向他喊冷吧?!
  想到那副场景,段冽眼底闪过极浅的一点笑意。
  替丹卿掖好被角,段冽拎着药材包,到屋外廊下煎药。
  他临时租住的院落不大不小,主人在墙角种了两株梅,顶着寒风冽雪,树梢竟已绽出微小的红色花苞。
  席地坐在廊下的段冽,怔怔望着那点亮色,忽然出神。
  从出生,他便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的心,一直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始终寻不到愿意真正接纳他的港湾。
  只要活着,似乎就有永无止境的喧嚣与烦扰。
  段冽无法想象,有朝一日,他居然会与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男人,停留在这片小而宁静的古城。
  远离朝堂的尔虞我诈;
  没有无尽的欲望利益;
  也接触不到人心的复杂与叵测。
  段冽第一次知道,
  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瓦罐里的药汤咕噜咕噜,翻滚着水泡。
  段冽用钳子夹出两根炭条,用小火慢慢煨着。
  每次给丹卿喂药,都是段冽最难的时候。
  经过前两次的手足无措,段冽已经积累出不少经验,譬如将人扶起来靠在床头后,他可以将布料搭在丹卿颈间胸口,防止汤药从他嘴角溢出,弄湿衣服。
  段冽并不是个多有耐性的人。
  但不知怎么,或许是这座小城太静谧,又或者是他对丹卿心怀愧疚。
  段冽从没有动过气,更没有撂担子不干的想法。
  有时候哪怕一碗药浪费大半,他亦能面不改色地再去熬煎,然后再给丹卿慢慢喂。
  夜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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