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第182节
不管生火还是熬药,容陵动作娴熟利落,最关键的是,他很沉默。
不像丹卿,总是一边做着事,一边念念叨叨个不停,就像唧唧喳喳的鸟雀似的,片刻都不得安宁。
仙人们无声地注视着容陵。
没了丹卿在他们耳边聒噪,他们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何,他们竟又觉得分外寂寞。
若让他们同严肃冷淡的太子容陵朝夕相处,倒真不如小狐狸好玩有趣。
也不知,小狐狸此刻如何了,病得可还严重?
他们只恨自己活得像根木桩,口不能言、脚不能动。
不过有一点倒是古怪,丹卿分明健康得很,日日照料容陵都未曾倒下,如今怎么说生病就病了?细细思量,当中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草棚内,已然“入睡”的丹卿,赫然睁开了黑漆漆的眸子。
因为生病,丹卿面色苍白、红唇黯淡,可他的眼睛,却很亮,好似熠熠生辉的宝珠,全然不似重病之人。
隔着薄薄竹帘,容陵忙碌的细微动静,能毫无遗漏的传进丹卿耳朵里。
容陵现下是在为他煎药吧?
忍住偷窥的冲动,丹卿老老实实平躺在草堆,当个货真价实的羸弱病人。
丹卿确实病了,但这病的由来,却是丹卿刻意为之。
此症也并非伤寒,而是几种药草组合服用后,所产生的轻微中毒反应,因与伤寒高热十分相似,所以也不怪容陵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毕竟这里是溶洞嘛,不能凡事都用仙力查探。
能顺利瞒住容陵,也算是侥幸。
轻吁一口气,丹卿眼底随即弥漫出雀跃的小星星。
方才容陵那般急切地朝他扑来,举止亲密,言行宠溺,还温声细语哄他、安慰他,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不爱呢?
容陵一贯冷清理智,又不是那等对谁都嘘寒问暖的人,他若是只把他视作普通小仙,必不会这般紧张。
想到此处,丹卿忐忑不安的心,终能稳稳当当放回胸窝。
好吧,既是容陵欺瞒他伤他在先,他骗他一回,也算礼尚往来对不对?
丹卿捂着心口,委屈地眨巴眨巴眼。
他当真没有法子了。
如果容陵只会在他孤苦虚弱的时候爱他,那他便这么病着吧,“病”到容陵愿意承认他的心意为止……
丹卿这一病,委实病得有些长久。
篝火旁,汤药“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容陵出神地盯着石锅,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颔亦绷得冷硬。
若是普通伤寒,这一锅又一锅的汤药喂下去,不说彻底痊愈,也该起两分良效,为何丹卿的身体,却无一丝好转?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容陵眉头紧蹙,苦苦思索。
只可惜,可惜容陵目前不能把丹卿带出溶洞。
许是他留在黑崖的那缕主元神过于虚弱,在进入这溶洞的瞬间,容陵便不能再感知元神间的牵连。
主元神只要不灭,终能养精蓄锐恢复如初。
只是眼下容陵却怕……怕丹卿病情加重,撑不到那时……
失神间,满满一锅汤药,已熬成浓稠的黑色液体。
容陵犹豫片刻,还是盛出苦药,端去给丹卿。
“我的手……没有力气的……”
丹卿小脸惨白地靠着棚壁,他可怜巴巴瞅一眼汤药,又委屈兮兮地看一眼容陵,再黯然垂眸,默默盯着自己细白无力的手指发呆。
容陵二话不说,直接上前,用木勺舀起汤药,吹凉后再喂进丹卿唇中。
丹卿很是不好意思。
他本是怕苦的,此刻却喝药喝得很积极。
不等容陵把汤药放凉,他便张开嘴巴,乖乖巧巧地等待投喂,有时实在等得久了,他粉红的舌尖,会不经意地卷一卷,尽显可爱憨态。
大抵情人眼底出西施,又或是丹卿本就生得潋滟好相貌。
哪怕病了,亦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别有风情。
好几次,容陵都想把药碗直接塞给小狐狸,落荒而逃,但他不能……
这些日子,容陵都是手把手喂丹卿喝药,唯独昨天。
昨儿容陵有心让小狐狸伸展伸展四肢,便让他自己慢慢喝,结果小狐狸刚把药碗捧着,立即摔了满地药汁。
容陵折腾了好一通。
他得先把丹卿抱出去,为他洗净衣物,再清洁小小草棚。
偏生溶洞资源短缺,大家都只有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袍,洗了便没得穿。
容陵只得褪下外衣,披在丹卿身上。
又奈何外袍轻薄,举手间,若隐若现。
被他看到倒也罢了,旁人岂可觊觎?
容陵厌恶那些瞪圆眼睛一动不动的仙人,看什么看?
容陵恨不能将他们同紫葵草连根拔起,通通扔进河里。
嫌此操作麻烦,容陵索性抱起丹卿,将他抱得远远的,远到这群仙人再也目之不及。
然而容陵聪明一世,却顾此失了彼。
直至抱着丹卿走进一重重山林,容陵才恍然意识到,他究竟犯了多致命性的错误。
他与丹卿,一个心怀不轨、情难自禁;一个衣衫不整,柔弱可欺,形势当真是危险又煎熬……
彼时,艳阳灿烂。
木枝架上,丹卿晾晒的红色衣袍随风摇摆,时不时在仙人们眼前晃荡。
仙人们一双双眼睛虽呆滞僵硬,心底却气得直冒烟。
容陵凭什么把小狐狸抱走?
原来他竟是这般趁人之危的登徒子,说好的不近美色呢,说好的心如止水呢?
此时把小狐狸带走,定是想背着他们,行那等不耻之事吧?
容陵你好龌龊……
小狐狸还病着呢……
一想到丹卿无力反抗的娇弱模样,可把仙人们心焦死了。
但呜呜咽咽一通后,仙人们又逐渐回过味来。
且慢,丹卿似乎一直都对容陵虎视眈眈吧?
敢情容陵不是霸王硬上弓,而是两人一拍即合,丹卿得偿所愿?
这天,容陵与丹卿消失了很久很久。
久到两人回来后,仙人们一时竟不知,是该心疼自家白菜被拱了,还是该可惜高岭之花被摘了。
唉……
反正生米定是煮成熟饭了……
草棚气温陡然攀升。
思及昨日种种,容陵鼻尖沁出细密汗珠。
明明不曾真正发生什么,但一想到他抱着丹卿时,那温软满怀的触感,那萦绕不散的微苦药味,还有那湿润香糯的气息……
容陵便浑身燥热。
所有酥麻的痒意,仿佛都在趁他心猿意马之际,悄悄渗入他的五脏、他的骨髓,最后侵占他全副身躯。
容陵掌心似燎了火般,都快掌不住木勺。
丹卿适时握住容陵颤抖的手,他微微一笑,天真地凑过来,张嘴含住容陵指间的勺子,将汤药吮吸干净。
容陵脊背如被电流击中,那股触电感,从尾椎骨往外无限蔓延。所有噼里啪啦的火花,最后都集中在容陵握勺的指尖……
“容陵,我喝不下了,”丹卿说话恹恹的,比之以往,多出几分柔若无骨的娇嗔,他慢吞吞收回握住容陵的手,半是商量半是央求道,“剩下半碗,我睡醒再喝,好不好?”
“好,”瞟了眼丹卿离去的手指,容陵突然有些怅然所失,“那你睡吧。”
“你陪着我睡嘛。”
“嗯。”
扶着丹卿躺好,容陵坐在他身侧,默默守护他恬静的睡颜。
其实,容陵也不是完全没觉出反常。
此次再见丹卿,他行事作派全然不同,若说从前是正正经经的,如今便颇有些轻浮不矜持。
皆因不正经的对象不是旁人,而是他,容陵就又懒得多思多想,甚至他还有些暗戳戳的受用,他固然喜欢丹卿独立自主的清醒,但也很喜欢很喜欢,丹卿他满心信任他依赖他的黏糊……
情之一字,果真降智不假。
聪慧睿智如容陵,居然也会被耍得团团转。
就连丹卿都没想到,他的“病”,竟能成功瞒住容陵这么久,甚至还有隐瞒下去的趋势。
晕乎乎即将睡着之际,丹卿心底又高兴,又有些发愁。
那些药草即将用尽,他得想个法子,在不惊动容陵的前提下,再去采挖些回来。
真好啊。
被容陵日日纵着宠着,当真幸福又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