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第234节
丹卿深吸一口气。
他抬起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漆黑瞳仁里倒映着容陵清隽的脸。
他想坦白!
他要坦白。
纵使前路未卜,纵使己心未明,但两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本当共担悲喜,无论正面,亦或是负面的情绪,不是吗?
如果连基本的坦诚都无法做到,那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
丹卿鼓起勇气,刚开口,头顶小片阴影落下,容陵已俯身吻来。
这一次不再是往常的小心翼翼与浅尝辄止,容陵径直撬开他柔软的唇瓣,动作蛮横且霸道。
丹卿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属于容陵的气息,已将他团团包裹。
丹卿腰肢发软,被容陵紧箍掌中,力道之大,似欲将其揉入骨血。
丹卿被亲得有些发懵,后脑勺下意识朝后仰,意图获得更多呼吸的空间。
容陵却紧随而上,他来势汹汹,长驱直入,吻得深且缠绵。
丹卿避无可避,他整个人就像海上失去方向的航船,只能慌乱地抓住什么,以防被翻涌的骇浪拍打沉没。
同居三载,二人虽夜夜同榻,却从未逾矩。
于凡俗伴侣而言,或觉匪夷所思,然丹卿不以为异。
一来,凡间那次体验属实称不上美好,至今想来,丹卿仍觉疼痛非常,那夜,他完全是被动承受忍耐,半分欢愉享受都不曾体会。二来,丹卿生来便是仙,神神仙仙,皆是一贯的性子冷淡,千百年来,他们一直习惯于抑制欲望私念,自然不屑于沦落为情欲之下的傀儡。
丹卿自认如此。
便也笃定容陵与他所想一致。
毕竟容陵为神更是清冷禁欲。
可这个瞬间,丹卿一直以来的信念崩塌了。
容陵从未这般凶狠地吻他。
似疾风骤雨,肆虐蹂躏侵占每一寸肌肤。
他的进攻如此强势,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丹卿:他欲为此地之王,唯一之王。
床榻摇曳,暧昧之声不绝。
当两个人亲密无间,感知便愈发敏锐
丹卿觉察出了容陵的恶意,打从一开始,容陵便好似含着一腔无处宣泄的怒火,惩罚又爱怜地占有着他。
丹卿突然很委屈。
因为生出这份委屈,丹卿终于在意乱情迷的状态下寻回一线理智。
汗水濡湿他额间青丝,湿哒哒地贴在眉尾,媚骨天成,诱人采撷。
“别……”丹卿哑着嗓子拒绝。
他自以为瞪着容陵的眼神凶狠又恼怒,殊不知,这一双水光粼粼的眼睛,落在容陵眼中,却好似盛着世上最香醇甜软的美酒。
容陵后退,他撑起精瘦有力的上半身,静静望着丹卿肿胀胭红的唇瓣,眼中充斥着极强的侵略性。
虽恼极丹卿的蓄意欺瞒,也恨极丹卿的夜夜舍他而去,可容陵依然狠不下心。
他原打算狠狠惩罚丹卿。
这三年,他待他如易碎琉璃,精心呵护,不敢逾越,恐伤其心。一千多个日夜,无数次情动,他皆克制,不敢肆意索取。
爱人如养花,在他眼中,丹卿是历经寒冬的花,他愿用时光治愈其创伤,只要丹卿留在他身边……
容陵倏地闭眼,不愿流露负面情绪,却未封存脆弱。
一滴滚烫的眼泪,兀然坠落在丹卿眉心,洇开一片苦咸。
丹卿愣住。
容陵也委屈。
他又在委屈什么?
未及深思,丹卿已本能地付出行动。
他支起头,蜻蜓点水般啄吻容陵的唇,轻轻地,柔柔地,是满藏抚慰与流露爱意的吻。
容陵睁开眼,深深看着丹卿。
丹卿也一动不动地回望容陵,黑眸澄澈,眼尾染红,一副任君采撷的可人模样。
若前一息尚有喊停的余地,此一瞬后,便再难停止。
容陵一腔怒火,轻易被丹卿抚平。
他动作不再粗暴,而是更在意丹卿的感受与反应。
“别怕。”容陵将丹卿的恐惧与紧张尽收眼底,亦记得身为段冽那夜的疯狂残暴。他怎舍得让丹卿重历无助与绝望?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自以为是地发泄心中愤怒。
“对不起,”容陵轻轻拨开丹卿眼角的湿发,因隐忍,声音喑哑低沉,“阿卿,我不会再伤害你,这一次,我会让你知道,真正的……是何滋味。”容陵贴近丹卿耳畔,伴随撩拨露骨的话语,呵出热烈滚烫的气息,臊得丹卿脸颊通红。
如他所言,他实在体贴得很,就连要紧时刻,他也不忘询问丹卿滋味如何,可有痛楚,是否禁受得住。
这定是另一种形式的恶意了。
丹卿被折腾得腰肢酸软,如坠云雾,却仍听出容陵语气中的隐隐笑意。
可恶!丹卿恼极,以牙还牙,在容陵脖颈留下深深齿印。
初尝情爱,自是不问时间,只顾酣畅淋漓。
日升日落,晚霞如火,燃遍整间屋子,榻上缠绵的二人终于停歇。丹卿背靠容陵胸膛,被他以绝对占有的姿势拥在心口。
“容陵,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情。”丹卿埋于薄被中,只露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扭头,肌肤上苍青血管与斑驳红痕清晰可见。容陵收紧臂弯,喉间溢出一声磁性的“嗯”。
“你正经些。”丹卿道。
容陵笑:“我如何不正经?”
丹卿心说你不该笑得这般邪里邪气,似在刻意勾人。但这话丹卿万万不会讲。
他翻转身子,故作镇静地面对容陵,须臾,又悄悄挪开目光,避免对视。
总觉得,透过容陵含笑的星眸,好像能看见刚才的自己,那不知羞赧深陷爱欲又无法自拔的模样。
身体与身体的接触,不仅没有丹卿想象中的恶心恐怖,反而使人沉醉。
“若我骗了你,要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我?”丹卿重新望向容陵,主动凑上去吻了吻他唇角。
“要看是怎样的欺骗?”容陵含糊应着,一边回吻一边答。
“与你骗我与我分手的性质相、相同。”丹卿不由有些气喘。
“这般严重?”容陵翻身将人压下,低语在丹卿耳畔落下。
“可我原谅你了。”丹卿有些痒地躲了躲,努力保持理智道,“我都原谅你了。所以,你也要原谅我,好不好?”
亲吻戛然而止。
容陵脊背一阵僵硬,他握着丹卿的手腕,静静凝视他,许久都不曾言语。
终于,他伸出手,用指腹拭去丹卿嘴角的湿润,声音竟像在颤栗:“真的原谅我了吗?”
不是顺水推舟,不是被他的斩断后路放弃神位而感动,不存在勉强迁就,而是出于真心的原谅他了吗?
丹卿一愣。
容陵此刻的眼神是如此哀伤脆弱,又蕴含着卑微的期盼。
“嗯。”丹卿鼻尖酸楚,他重重点头,“早就原谅你了,只是不甘心,亦不愿承认。”
容陵忽地笑出声,却又狼狈偏头,以手遮眼。
丹卿倒是想哭了,他用力眨眨眼,轻声道:“你将我骗得那样苦,还让我做尽丢脸之事,怎能那样轻易放过你?你也该尝尝我的悲痛与难过才是,可容陵……”有些话,似乎一旦起头,便不再那么难以启齿,丹卿认真道,“我入九幽塔,并非是惩罚你。”
“我明白。”
容陵红着眼睛将丹卿抱紧。
这一刻,他们的距离是如此紧密,不止身体,还有心灵。
“我懂你的心哀莫大于心死,我懂你无能为力的自我厌弃,也懂你左右为难的困顿。突如其来的形势,无法挽回的局面,还有狐尊的惨死,你别无选择。我都懂,我还懂那一刻的你不需要任何人,也不在意任何人,你甚至都不再需要你自己。但阿卿,你终究骗不了自己,你爱自己,爱我,爱朋友,爱世人,你对生命的尊重与敬畏,远远超乎你想象。”
丹卿听得怔忪。
是他吗?容陵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是你!”
容陵失笑,哪怕紧紧相拥,无法看清丹卿的表情,他亦能想象出丹卿此刻睁着懵懂无辜的眼睛,可爱又惹人怜。
“阿卿,莫要妄自菲薄。”容陵抱着丹卿坐起,替他披上外袍。
窗外微风徐徐,吹起二人披散的发。
两人并肩望向窗外,尽管衣衫凌乱不整,彼此之间,却再无暧昧迷情的气氛。
“我喜欢你,阿卿。”容陵嘴角含笑,眼神炽热,但这种炽热并不是以燃烧释放为目的,而是真诚到极致的炽热。
丹卿呆呆望着容陵,脸颊耳廓渐染艳霞。
容陵摸了摸丹卿的头:“初回九重天时,我一直在想,段冽因何喜欢楚之钦?是因为他身份高处不胜寒,还是因为孤独寂寞太久?倘若不是楚之钦,换作任何一人主动凑上来,他都会接受吗?”
会吗?
丹卿并不那么确定。
彼时的容陵,正在渡劫,他再强,也得接受命簿的安排,不是吗?
“当然不会。”容陵低眉看着丹卿,笃定道,“段冽只会喜欢楚之钦,就像容陵自以为置身事外,却又情不自禁地在宴丹卿身上越陷越深一样。一个会爱人的人,必先爱己。阿卿,你似乎从未发现自己的优点,你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生命力,旺盛,蓬勃。你看似羞怯,对认定之事却格外勇敢,从不退缩。若强求不得,你也不会失去对生活的热情,更不会失去自我。你总能重整旗鼓,因你知旁人固然珍贵,你却更加珍贵。你的灵魂独立清醒,人格别具魅力,如此圆融自洽的特质,段冽能看到,受其吸引、感染。容陵当然也会。”
丹卿被夸得不好意思,仍怀疑:“你说的当真是我?我真有那般好?”
容陵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丹卿的后脑勺:嗯,你当然有。有时,强大未必指实力、修为、地位,亦是一种状态,一种思想。你爱段冽,何曾迷茫胆怯?失去段冽,你固然心伤,却依旧积极生活。阿卿,没有什么能真正打倒你,段冽的死不会,容陵的冷漠与抛弃不会,旁人的恶意针对更不会。无论何种处境,你总能站起来重新出发。你珍爱自己,敬畏生命,你看重自己的生命,便也看重万物的生命。自囚九幽塔,不过是你万念俱灰的片刻缓冲。我终是明白,你早晚会走出九幽塔,哪怕没有我的主动出击,你也会离开那里,就像你终将走出这片结界……”
丹卿险些以为他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