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霁月和孰湖并肩越走越远,离天兵换班时间也越来越近。
“左相入狱,大部分兵力都在他的独立牢房外把守,其余小房间则顶多一两个天兵,以你的身手,加上酒神前辈,应当不成问题。”
阎雨泽从袖口里拿出一份展开后巴掌大的纸,“这是天牢的地形图,穆桃和冬冬是分开关押的,一个在最东侧一个在最西侧,敖叔叔和醉竹则是在入门后直走最深处那一排小房间里。”
穆白哇了一声,“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布政殿的藏书里看到的,我便快速背默下来了,写得有些急,但应该不影响理解。”
酒神扯过纸张来看,“不影响不影响,很清晰。”
天牢门外有个铠甲尤其浮夸的天兵,身后只带了三个人步行而来,朝本来把守着的小队敬了礼,“收队!”
“是!”
两个小队长互相行礼后,四人小队整齐划一地按照队长的口令交接了手里的武器,以及站守的岗位。
被替换下来的小队缓步走出天牢外,离得远一些后才撑着腰嚎起来,隐隐传来几声:“累死了!”
“是啊,总算下班了!”
时间差不多了,阎雨泽使了个眼色。
酒神接收到她的眼神,从裤袋里掏出三张只能露出眼睛的蒙面布巾递给了穆白和阎雨泽。
等三人俱都蒙上之后,穆白委顿了下来,“......我戴着面具又戴蒙脸巾,怎么看怎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全天庭戴着个白色面具的人就小木仙子一个,这狱劫得跟不蒙面有什么区别。
酒神提议:“那要不你把面具摘了?”
穆白皱了眉犹豫着,“师父说了不能......”
阎雨泽责怪自己太不细心,竟忘了这茬,应该准备三个一模一样的面具才是。
酒神嫌她事儿多,瞥她一眼:“那要不你就别去了,我们俩去够了。”
“不行!我得去救她们!”她低头取了面具,再又系上蒙脸巾,只露出了眼鼻嘴,穆白觉得自己像个通缉令上的强盗。
“后面得系紧一些,不然容易松开。”阎雨泽替她挽了脑后的绳带,“好了。”
临近动手,穆白紧张起来,胸腔开始扑通作响,“小雨,我们这样你爸妈不会有事吧?”
阎雨泽轻轻摇摇头:“我父母在朝中也有威望,沈嘉佑应当不敢轻易将他们怎样......”
天庭不兴连坐罪,到时候若是人丢了,就算知道是她劫的狱,沈嘉佑也不可能因为她的罪行株连大力神和冰夷,只是父母亲知道了她这样鲁莽行事,必然会感到伤心。
虽然看不见阎雨泽的表情,穆白却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她捏了捏阎雨泽的手。
“可以了可以了,看看正事儿吧!”酒神在一旁狗粮塞满了胃。
天牢外新替换的这一小队天兵看起来没上任几天,面容青涩不说,从铠甲上的花纹也能看出低阶等级,他们刚站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动腰扭头直喊着累了。
这时天也几乎黑透了,三人早在出发前就换好了适合夜行的服装,阎雨泽瞅准时机,“走!”
三个人从矮丘外嗖地现身天牢门前,在几个玩忽职守的天兵还没反应过来前,穆白已经手起刀落,用刀背砍在他们的脖颈后方,一招击晕。
自从调升考核之后,阎雨泽已经很久没见识过穆白的身手了。以往穆白在人间跟的习武师父就是正统的名武传人,在太乙宫期间更是得到太乙真人的亲手教习,自然进步神速。
阎雨泽咽下一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膝盖很痛。
“走吧,进去。”穆白手脚麻利地放倒最后一个天兵小队长,从他的腰间摸出了一把钥匙。
有了穆白的开门红,酒神也忍不住搓搓手掌:“我老狄好久没活动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穆白拉着阎雨泽已经进了门,酒神见两人没理她,只好也赶忙跟了上去。
天牢可能就是为了防她们这样的劫狱贼,里头建得跟个迷宫似的,绕来弯去,不能一下看清前面的情况,只能顺着墙壁缓缓前行,也好,便当作是掩体了。
酒神跟着穆白,穆白跟着阎雨泽,三人紧紧连着,背部贴在墙壁之上,一步一步徐行。
前方就是东侧大牢房,隐隐看到有光亮照来,阎雨泽扭过头,对两人比划了几个手势,示意穆白和她从前引开守卫,酒神从后方包抄,前后夹击,快速解决。
三人刚才在外面就说好了作战计划,穆白和酒神明了地点点头。
说好后便立刻行动。
阎雨泽率先冲了出去,她刚一现身在墙壁之外,便呆愣在了原地。
空空如也的东侧牢房里哪有需解救的人影,只有一张座椅摆在牢房门外,两个身穿黑金铠甲,一看便与天牢天兵不是同个体系的卫兵站立在座椅两侧,仿佛早就准备在这候着她似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
阎雨泽向右看去,只见沈嘉佑一身银色长袍缓步朝她走来。快要到她面前时,又折了个弯,朝座椅处走去,他撩起摆,翘着腿坐在了椅子上。
天牢壁上只有零星的烛台亮着,昏黄昏黄的,阎雨泽虽然站着视线更高,却觉得自己矮了对方两头。
想当初在地府,阎雨泽也是这样坐在皮沙发上双手环在胸前看着来往地府的人,如今两人身份位置颠了个个儿,他竟把她惯常的动作神韵学了个十成足。
沈嘉佑摇摇头:“你向来不是莽撞之人,可跟她一起后,却常常失去理智。”
阎雨泽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穆白和酒神刚才还来不及出来,仍躲在墙壁后面,阎雨泽垂在腿侧的手朝她俩挥了挥,让她们快走。穆白当然不想走,她放心不下阎雨泽,酒神扯了她好几下,她都不愿离开,还扒在墙壁处观望。
“为何不回我话?是因为我说得都是真的?”
阎雨泽别开头,似乎是不愿看他,“没有。”
“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没有失去理智,还是我说的是假的?”沈嘉佑站起身来,走向了阎雨泽,他在她身侧绕了一圈,接着猛地伸出手,扯开了她蒙面的布巾:“你可知霁月和孰湖刚刚离去?”
“不知。”
“不知?”沈嘉佑轻哼一声,冷冷地笑了出来,“若是不知还好,知道的话我便要对你改观了。”
“什么意思?”
“她们俩都与现行关押在天牢里的几个人有关系,到时你将这几人劫走,天兵一查,这么恰恰好是霁月神女和孰湖仙子在人丢了之前出入过天牢......不知道的,以为你与她们有多大仇恨。”
阎雨泽眉头紧了紧。
“你为何不看我?”沈嘉佑站在阎雨泽身前,声音里带着一丝怨气:“你为何就是不愿看看我?我堂堂东宫之尊,竟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阎雨泽深深呼吸:“沈嘉佑,如果我现在说我愿爱你,你信么?”
沈嘉佑呼吸一窒,松开了手臂,眼眸里有水光闪过。
“我说我愿嫁你,我愿和你携手相伴,愿和你共理三界,你信么?”阎雨泽停顿了小会,而后哼笑一声,“你看,你也不信。我都这样说了,你为什么不信?因为你也知晓,我要是真如此做了,那必然是作假的。”
阎雨泽轻轻摇头:“谁会愿意接受虚假的爱意,堂堂东宫,何必一心只撞在我这面不会有通路的南墙之上。”
“我信!”沈嘉佑眼圈有些发红,“我信!只要你愿嫁我,你要怎样都可以!”
“你只需要一个行尸走肉?”
“我......”
阎雨泽叹出一口气,“我不是你设想的那般美好。”
“我从未对你有过什么设想,我与你共处两千余年,你是怎样的人,难道我心里不清楚么?”
“你确实不清楚。”阎雨泽抬眸看他,“我和你平日相处是从属关系,和夫妻、伴侣自然大为不同。真正相爱的伴侣,会用最真实直白的一面相待,会在见到她的每一秒,都想与她相拥相吻。”
墙后的穆白把她说的每个字都收进耳里,脸上隐隐发烫。
沈嘉佑靠近她一步,“我想,我想拥抱你,想吻你。”
酒神忍不住做了几个干呕的动作。
阎雨泽听罢皱了皱眉,往后退了退,“可我不想。嘉佑,单方面不是相爱。”
穆白捏紧了拳头,心里做好决定,沈嘉佑要是再敢靠阎雨泽近一些,她就马上冲出去打塌他的鼻梁骨!
被直接了当驳了颜面,沈嘉佑脸上黑了两分,他深深呼吸平息了心绪,“那为什么不肯给我个机会?万一我不是单方面呢?”
阎雨泽还是摇头,她缓缓道:“我的心就这样大小,只装得下她一人。”
“你怎能这样武断?”
“两千多年,如果我能变心,早就变了不是么?”
沈嘉佑合上了嘴,垂眸不语。阎雨泽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他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