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温瑾愤怒地拂开她伸过来的手,眼睛瞪圆,血液直冲大脑:“煦姨,难道你就受得了一直生活在母亲的掌控下吗?什么事情都要听她的,立各种各样的规矩!姐姐想要当模特还要跟母亲谈条件,从国外回来要住在家里,五年期限一到就要去接手公司;傅迟也听母亲的话选择金融专业,就连我想画画也要被限制!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听母亲的话?为什么!”
  “这样一点都不自由!”裴温瑾喊完,转身背着画架跑回阁楼,房门砰一声撞在墙上,又被大力关上。
  餐厅里的氛围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缓和,傅迟瞄一眼裴泠初,又掩下睫羽,眼底情绪晦暗不明,站起身帮裴煦一块收拾餐桌,裴烟回抬手捏着眉心,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
  直到裴烟回两人坐车前往公司,裴温瑾也没下楼。然而,没等顾医生来,傅迟却开始发烧。
  “咚咚咚。”
  “谁啊?”裴温瑾没好气地喊一声,扔下手里的水笔。
  “是我。”
  裴温瑾原本还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打开房门,只是在看到裴泠初手里端着的猪猪包,情绪立马好转,笑嘻嘻地说:“姐姐,你来给我送早餐啦,快进来快进来。”
  裴泠初抬了抬手,摇头,“母亲和煦姨已经去公司了,你可以下去吃,我不进去,小迟发烧了,我要去一下。”
  “啊,傅迟又发烧了?我去看看她。”说着,她嘴里叼着一个猪猪包就要往外跑,被裴泠初的身影挡住。
  “生病需要休息,等会儿顾姨来,你别下去吵她。”
  “我不会吵到她的!”裴温瑾的嗓门响亮,睁大的圆眸水润润的,机灵古怪地转两圈。
  这声音着实是有些大了。
  裴泠初动动耳朵,声音轻轻的,只是说:“小瑾,母亲说这几天你不能再出去写生,要我看着你学习,不然会停掉你所有的卡。”
  裴温瑾瘪嘴:“啊,凭什么……”
  眼瞧着她张开嘴又要开始喊,裴泠初直接拿起一个猪猪包塞到她嘴里强制闭麦:“小点声,吃早饭吧,你想出去就趁母亲不在的时候出去,别像今天早上一样。”
  她下楼时,看着裴温瑾身上五颜六色的,最终也是没忍住,说了句:“小瑾,画画的时候,要不要换成……”然而说到一半,这话就继续不下去了,抿紧下唇,眼底慌张一瞬,偏开头。
  “嗯?姐姐说什么?”
  “没事,我先下去看看小迟。”裴泠初抬手揉着耳垂,眸子暗下去,转身往三楼走。
  她轻轻推开傅迟的房门,瞧见医生已经来了,正戴着听诊器准备检查,另一端被拿在傅迟手里。
  “顾姨。”裴泠初说道,走到她身边,眼睛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离开床上的人,脸颊都已经烧红了,但是唇瓣却是苍白,微微张着,毫无血色,呼出来的气似乎都能把空气点燃。
  “小初,你在家啊。”顾汐曼转头看向她,点点头,“我正要给小迟听诊,是因为昨天下雨吗,这次似乎烧得很厉害。”
  “她昨天晚上淋了雨。”
  裴泠初声音有些轻,在惶惶不安,指尖狠狠压在掌心中,心中满是懊悔,如果她昨天晚上直接把车开到车库里,傅迟就不会出来接她,也不会生病……
  “淋雨就麻烦了……小初,这次你来吗,小迟大概没有力气,已经烧迷糊了。”顾汐曼抬指点了点被抓在傅迟手里的听诊器,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人。
  裴泠初回过神,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沉默几秒后,轻声应道:“我来吧。”
  她坐在床沿,左臂越过傅迟的身体,撑在床上,另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刚摸上滚烫的身躯,傅迟的身体抖了下,肌肉绷紧,原本还红热的脸蛋瞬间煞白,开始乱动挣扎。
  “不,不要……”
  “别碰我……走开……”
  滚烫的呼吸打在裴泠初的手腕上,烧昏头的人无力挣扎着,裴泠初看见她这样,眼眶不自觉红了红,掩在被子下的手握紧比自己体温高一个度的手背,倾身凑近,轻声安抚道:“小迟,是姐姐,不是别人。”
  “是姐姐,没事的,不怕。”
  极力挣扎的身体倏然一松,傅迟强撑起眼皮,视线模糊,白花花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鼻尖的香味很熟悉,很安心,和十五年前一样。
  攥着听诊器的手渐渐松开,并主动往裴泠初手里递。
  “小初姐姐……”
  傅迟迷迷糊糊呢喃句,彻底睡晕过去。
  如果是裴泠初的话,做什么都可以。
  第4章
  裴泠初把傅迟上衣的扣子重新系好,手刚想从温暖的被窝里出去,忽然被滚烫的指尖勾住,虚虚地抓在手里,她心中一顿,却没再往外抽,眸底柔情一片,低声问道:“顾姨,小迟的情况怎么样?”
  顾汐曼呼出一口气,严肃的神情淡去,把听诊器从耳朵上摘下来,浅笑着说:“肺部没有发炎,不用太担心,不过按照小迟的身体状况,还是要输液,小初来帮我扎针吧,小迟发烧的时候,我可真不敢随便碰她。”
  “嗯,我去洗手。”裴泠初回头,重新垂眸看向烧红脸的女孩,不自觉放柔嗓音:“小迟,我去洗手,手先松开了。”
  这次很顺利地抽出来。
  洗手间内,裴泠初双手搓着洗手液清洁,相比于滚烫的左手,右手的温度很低,眼神冷清,似乎在走神。
  自从小迟上初中,她在国外上大学,最开始,小迟还总会打电话给她,但到后来,就不怎么打电话了,可能是学习很忙,也许是母亲控制电子产品的时间,她们联系不多,但节假日也会联系。只是这次回国,明显发现小迟不像之前那么黏她,不再总是跟在她身后,似乎还在有意避免她的碰触……
  裴泠初轻叹口气,毕竟过了十年。
  裴泠初按着自己的指尖,被凉水浇过,温度才降下来几分,但那种烫烫的感觉却迟迟不散。
  擦干净手,转身出了洗手间,手上重新消毒,又给傅迟的手背涂好碘伏,才接过顾汐曼准备好的针头。
  “顾姨,这几年,小迟也总是发烧吗?”她问道,垂着脑袋,身板坐得端正,神情认真,一手捏针,一手托起傅迟的左手,肌肤因高温,指尖微微泛着粉红。
  傅迟的皮肤冷白,更近乎苍白,青色的血管蜿蜒爬满手背。她很瘦,手长腿长,消化不好,怎么吃也吃不胖,这几年也看上去像是除了长个子,肉是一点没长。
  针尖溢出透明液体,刺进淡青色血管中,升上来的血液随着滴液速度调快被压下去,葱白指尖拿着医用胶带一点点把针头固定好。
  “是啊,每次流感都逃不过,换季的时候也经常咳嗽发烧。”顾汐曼缓声说着,轻声收拾医药箱,斜瞥一眼裴泠初,瞧见后者眼底的情绪,抿下唇,语气松缓下来,“小初,不用过于担心,小迟的身体比之前好很多了,每天的药都有在喝,而且跟着阿煦锻炼,身体素质不错,只是免疫力比较弱。”
  “好了,我先走了,你记得看时间给她起针,晚上如果烧起来吃药就行,明天如果还烧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顾汐曼扬扬手,正打算提着医药箱从房间离开,不知想到什么,身形一顿,眼底爬上很浅的纠结,下巴压低,嗓音反而压得更低,问道:“烟回今天带着阿煦去公司了?”
  裴泠初点点头:“嗯。”。
  等顾汐曼走后,房间里剩下她们两个人。
  雾白色的窗帘被阳光映照,透着窗户的轮廓,有太阳的温度。
  裴泠初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看一眼药水还剩多少,给她掖掖被角,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她又重新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书,身姿端正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阳光温柔地落下来。
  ——
  窗外的金橘色几乎全部落入夜幕中,天空呈现出纯粹的蓝,令人感到惆怅忧郁。
  傅迟再次醒过来时,看见手背上只有一小块止血贴,不知道裴泠初什么时候给她拔得针。
  撑着无力的身体坐起来,余光瞟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想到什么,唇角还没翘起来,喉咙倏地泛起一阵痒意,神情一变,下意识抬起胳膊捂住嘴,咳嗽争相从喉间冲出来。
  “咳咳,咳咳咳……”
  屋内回荡着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剧烈程度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她用手掌拢住下半张脸,肩膀压得很低,随着一声声咳嗽颤个不停,持续将近一分钟才止住。
  傅迟紧紧揪着居家服的领口,眼尾洇出水光,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喘气,害怕呼吸太急促,导致空气再次刺激咽喉,引起下一场猛烈的咳嗽。
  “小迟。”
  门口传来敲门声,傅迟张张嘴,连忙抬手抹一把眼角,压下眼帘,嗓音微弱,嘶嘶沙哑:“进。”
  裴泠初这才推门进来,看见原本恢复白皙的脸颊,因咳嗽重新凝上薄红,眼中不禁盛满担忧,皱起眉头,说道:“小迟,需要再把顾姨喊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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