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啪嗒——”
  一个礼盒被扔到地上,薄薄的照片从空中轻飘飘落到地上,落到小水坑里。
  “裴泠初,谁允许你把我送的礼物扔到地上!”
  陈玉眼睛睁大,凶狠狠瞪着面前神色平静淡然,偏着身体,随意靠在墙上的人,对方见她终于发火,甚至还笑了一下。
  轻蔑又温柔地抬指挡着笑了下。
  “你笑什么!”
  陈玉嗓音尖锐,涨红了脸,气得浑身发抖,妆都崩了,伸长手臂,指尖张牙舞爪地就往裴泠初脸上抓,“不许笑!”
  裴泠初眼皮轻轻一抬,迅速闪身躲开,粉唇冷冷一勾,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飞快扣住陈玉的手腕,两三下按住肩膀把人给压墙上,双手反拧在背后。
  陈玉痛得嗷一嗓子,脸都挤变形了,胸口上下急促起伏,嗓子扯得很尖:“你松开,裴泠初,你把我松开!唔——”
  裴泠初按着她肩膀,给人直接死按在墙上,她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危险光芒,声音冷而轻。
  “陈玉,你从来都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你还好意思把她拿出来讲。”
  “她当初是因为什么死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裴泠初压低嗓音喝到,紧咬住牙关。
  “谁说我错了,我没错,我从来都没错!”
  陈玉拧着脖子瞪她,笑意嘲讽:“她自己心里素质太差,怪得了谁。”
  “对了,还有你,哈哈哈哈…”
  陈玉大声笑起来,笑得喘不上气还要继续笑,看起来很疯癫,声嘶力竭道。
  “你和她关系那么好,你那么关心她,不也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疏远她了吗。”
  “你怎么不说是你害死了她,就因为连最好的朋友都不站在她那边,没一个人相信她,她才受不了跳楼……”
  刹那间,裴泠初猛把她扯起来,“啪”一巴掌落在陈玉脸上,特响亮,放炮似的,鲜红的掌印即刻浮现。
  她眼神呆滞,捂着脸愣在原地,半边嘴唇发麻,声音颤颤巍巍,提高声调,不可置信道:“你敢打我!”
  “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打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裴泠初眼底幽暗,掌心包住大拇指,紧紧捏紧拳头,浑身发抖,太阳穴突突跳动,青筋从皮肤下挣扎而起,强压声线里的颤音,语气冷然。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这些话,消沉第二次吗?”
  裴泠初呵笑一声,双臂环抱,目光淡漠冰冷,直直睨视她,陈玉被她的视线震在原地,声带紧了紧,拧成一团,脊背发麻,似被猛兽盯上。
  “失望了,是吗?”
  “没看到我变成你希望的样子,着急了,是吗?”
  “你约我出来,不就是因为看我过的太好,看我病好了,你想再刺激我,想让我回到泥潭里,对吧。”
  裴泠初一字一顿地说,毫不留情戳破她那些阴暗的心思,全部摆到明面上来。
  陈玉怔怔靠在墙壁上,仿佛失了魂。
  “你没变,还是那副嘴脸。”
  “可我变了。”
  “这件事,从来都不是我的错。”
  裴泠初声音轻下来,变得很薄,飞到天上去,她抬头看看闪烁得眼花缭乱的灯光,缓缓闭了闭眼。
  “如果不是你,她不会死。”
  一滴雨水从天而降,砸到鼻梁上。
  她眼皮抖动下,眼睫轻翕,再睁开时,眼底似乎湿润几分,低头拉开肩包背带,拿出一把雨伞,指腹在伞柄上摩挲两下,有东西微微硌着她。
  裴泠初低头看,瞧见伞柄上贴着一个线条小狗贴纸,白白胖胖的,很可爱,她抿唇笑起来,指尖揉揉小狗的脑袋。
  她想傅迟了。
  巴黎又变得雾蒙蒙,裴泠初撑开伞,挡在头顶,声音冷淡。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她撑着伞要走,刚迈出一步,脚步微顿,又回头看从刚才起就没说话,丢魂似的人。
  又说:“至于你说我是不是同性恋的事。”
  “随意。”
  “但是,”裴泠初语气冷下去,“如果敢招惹她。”
  “你可以试试。”
  ——
  “好了,终于完成了!”
  傅迟花了两个小时才做好给她的礼物,举起来,迎着灯光,眼睛亮晶晶地端详几秒,唇边拎着甜而柔和的笑容。
  随后她两指捏着,又撑开蓝色的礼品袋,绷着呼吸,手臂上肌肉都激动地不行,小幅度打颤。
  傅迟小心翼翼在礼品袋中放好,左看看,右瞧瞧,没问题后才收紧袋口。
  外面下雨了,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裴泠初回去了没有。
  傅迟按亮手机,看一眼来电通知,空的。
  那裴泠初应该还没回去,不然发现她不在,应该会打电话吧。
  那应该有时间回去准备!
  “勒费弗尔夫人,我回去了!”
  她从小屋子里脚步轻快走出来,跟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时髦女士招呼一声。
  “今天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勒费弗尔夫人空出一秒,用余光瞟她一眼,见她红光满面又春风得意的,乐了,挥挥手,“行吧行吧,这么着急,那今天就不留你吃夜宵了,你快走,我可不想你抢我的炸鸡。”
  傅迟轻轻笑两声,抱着礼物,在屋里转一圈,站到勒费弗尔夫人面前,弯腰给她填满一杯温水,轻言软语道:“我下次再来看您,您要注意身体,少吃垃圾食品。”
  “比如,炸鸡。”
  她又吟吟笑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下次来的时候要给我带你们首都的烤鸭啊,我老早就馋这一口。”
  “还有啊……”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还是用法语,本来音节就多,说得还快,傅迟听到最后脑子都乱套了,开始走私,指尖一下下点着手腕,在心里重复回去的路线。
  先坐公交,把蛋糕取上,然后再坐轻轨,最后是地铁,下了地铁后走几步路就回去了……
  “知道了吧,下次这些东西都要给我带啊,听清楚了哈?”
  ……
  傅迟还在走神。
  “听到了没?!”
  勒费弗尔夫人扭头看她,傅迟猛回神,懵懵的,她眨眨眼,下意识回应:“嗯。”
  ……
  然后她被笑话了。
  “可得了吧,还听见了,你的心呀,早就飞回去了,都飞你心上人那去了。”
  勒费弗尔夫人睨她一眼,哼一声,倒也不计较,“走吧,我之后给你发消息,那些东西都要给我带啊。”
  傅迟突然俯下身抱她,轻轻贴了下脸颊,“那我走了,勒费弗尔夫人,下次见。”
  时髦女士不说话了,只是吸了吸鼻子,继续打游戏。
  过了几秒后。
  傅迟随口来了句:“哦,这局输了。”
  勒费弗尔夫人:……
  “我真的走了啊。”
  傅迟扬起一个肆意又轻盈的笑容,眼底温柔清澈,跟勒费弗尔夫人挥手再见,抱着礼物撑伞离开。
  小小的手工店在她离开没几分钟后,关门落锁,一楼的灯熄了,二楼的灯亮起来。
  傅迟拿着蛋糕礼物推开屋门时有点紧张。
  虽然在楼下看见屋内没亮灯,那就是没人,但万一裴泠初正在上楼呢,两人一前一后回去,这不巧了。
  在看见屋内漆黑一片时,刚呼了口气,然转而一想,现在刚过晚上九点,裴泠初去了这么久,还没谈完吗?
  果断给她打过去电话。
  傅迟的小表情还有点雀跃,盘腿坐在沙发上,轻轻晃着身体,指尖勾着头发丝打圈,手机听在耳边。
  然而当电话里响起标准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时,傅迟笑眼一滞,心脏骤然被一双大手捏紧,血管收缩,浑身血液登时凉了大半,骨缝里咯吱咯吱作响,北风呼啸。
  傅迟脸色惨白,疯了似的捏着手机拿伞冲出去。
  大概,外国人,总会比国人更自由,更享受世界。
  街道上有很多人像傅迟一样,没打伞,就这么淌着水,淋着雨,疾跑而过。
  她们笑着,闹着,仰头放肆大笑,像在嘲笑这个世界,又像在拥抱这个世界。
  但她享受不来。
  一下雨,身上衣服湿了,再炎热的夏天,风这么一吹,也挺冷。
  雨不大,也足够哗啦啦打湿满脸,打湿发丝,打湿全身,衣服粘在身体上,吸了水,很沉。
  此时衣服成了累赘,会拖得她跑的很慢,她脑袋发懵地想,幸好换了鞋,穿拖鞋跑太慢了。
  她像一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窜行于各个街道,试图能找见她想找的人。
  摸一把脸,脸冰凉,脸上的水却是热的,烫得她指尖发木。
  她怎么就忘了呢。
  裴泠初不想来巴黎,她不喜欢这里,这里发生了令她讨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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