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玩家在大唐搞基建的日子 第180节
不过最后他也只是道,“不必特意去做什么,他们若是真的有心,自然会乘机而动,若是不动,想来也自有打算。”
天兵之所以是天兵,就是因为身份超然,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若是为了他这把老骨头,有了倾向,反而不美。
其实在郭昕看来,郭贵妃只是贵妃,对她、对郭氏都不是坏事。
贸然打破这种平衡,并非明智之举。
雁来也这么觉得。在郭子仪死后,郭家一直都很低调,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实力了。就说郭暧这一房,升平公主生了三子二女,两个儿子娶了公主,一个娶了公主之女,一个女儿嫁给了嗣王,另一个就是郭贵妃。
什么叫满门显贵啊!
他们只要安分守己,日子就错不了,瞎折腾才容易坏事。
事实也是如此,最后继位的穆宗就是郭贵妃的儿子,哪怕是吐突承璀这个李纯的心腹都没能撼动此事。
当然,上位之后干得怎么样就是另一回事了。
郭昕这边没问题,雁来也就下了马车,去给玩家发了任务。
……
新的一天,李纯的心情不太好。
本来昨日处理完政事之后,在吐突承璀的安排下,李纯去太液池逛了逛,结果偶遇了几位乘船游湖、载歌载舞的美人,原本因为昨日的案子而生出的种种情绪,都已经恢复。
谁知今日一早,就看到了左拾遗白居易连夜送来的奏折。
奏折洋洋洒洒数千言,一一列举了他昨日秉公处理的案子,称赞他英明贤达,本来是很让人开怀的,偏偏奏折结尾,话锋一转,又开始劝谏。若只是劝谏也就罢了,偏偏还说什么这回的事天兵当居首功,应下诏褒奖、依例封赏。
虽然早就知道这人没什么眼力见儿,但李纯还是气得要命。
合着前几日上书说穷兵黩武不可取,要警惕天兵的人不是你啊?
皇帝心情不好,当然是不需要忍耐和掩饰的。所以整个上午,紫宸殿的气氛都相当沉凝,内侍们进出时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唯有吐突承璀见状,暗喜在心。
那白居易的奏折,自然也是他让人放在最上面的,陛下看了果然不快。
如此,待会儿再被挑起怒意,必定会大发雷霆。
眼看今日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吐突承璀就凑到李纯身边,低声道,“大家此刻无事,不如去京兆府看看今日的案子是如何审的?”
李纯想到自己昨天听过的故事,果然意动。
大唐的皇帝,游幸、田猎乃至微服出巡,都是很普遍的,安史之乱后少了一些,但如今又已承平多年,出宫逛逛想来也无妨。
但是李纯毕竟还有个明君梦,有些担心今日这一去,明天又要收到许多的劝谏折子。
这一点,吐突承璀自然也早就考虑过。
到时候他将奏折一压,陛下就看不到了。
自然,这种做法也只能拖延时间,白居易毕竟是时常面圣的近侍官,不看奏折,他可以当面劝谏。不过那时事情已成定局,他越是提这事,陛下心中对天兵的迁怒与不满也就越深。
不过,要让皇帝下定决心,这些当然不能作为理由。
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共犯,分担这种压力。
吐突承璀当即笑道,“大家有所不知,有个案子倒是与杜司徒有些干系,原告便是杜氏子弟。不如陛下命杜司徒同往京兆府,也省得他老人家挂心。”
“还有此事?”李纯果然来了兴致,“是什么案子?”
“就是有女子上吊那个。”
李纯对此有点印象,便道,“那你亲自走一趟,去请杜司徒。”
“奴婢领命。”
……
京兆府。
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做亲民官,主要的工作是劝课农桑、广行教化。至于审案,不仅不重要,反而是官员需要尽力避免的。因为“息讼止争”才是教化良好的表现,天天都打官司说明这地方民风不行,你这父母官没当好。
所以一个案子,正常的流程是先请来里正乡老做调解——九成九都能调解成功,除非以后的日子都不想过了,不然谁敢得罪里正乡老?
实在调解不了的,也有下面专司刑名的官员去处理,真正需要主官来办的案子并不多。
当然在长安城,这样的案子倒是不少。只要事涉权贵,无论大小,下面的人都不会自决,而是第一时间报上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在长安城,一般也很少闹到需要“过堂审案”的地步,能调解的调解,调解不了的,就该有人进宫告状了,也不会让京兆尹来审问。
所以郗士美这个京兆尹,日常还有许多的公务要处理、皇帝和杜佑到的时候,他也还没开始审案。
看到被宦官和侍卫簇拥着的一群人,他连忙上前迎接,有些不安地解释道,“陛下恕罪,臣不知圣驾降临,因此将审案的时间安排在了下午,已经让人在外面张了榜,说是今日要公审。”
“公审?”李纯微微皱眉。
郗士美无奈地道,“陛下若是往茶楼酒肆一行,就知道昨日的案子传得有多广了,臣想着趁此机会公审,让京城百姓知晓传言不虚,再遇到不公时也能到衙门求助,如此方能更好地警醒后来者。”
犯事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到了京兆府能不能讨得了好。
他搬出这个理由,李纯也无话可说。
昨天是他自己让郗士美严惩不贷的,郗士美用这种手段来竖立京兆府的权威,也无可挑剔。
只是这样一来,外面有那么多百姓,他这个皇帝就不方便出面了。
好在郗士美立刻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案,大堂之中本来就有一扇屏风,上面画的是清正廉明的先贤,平常只摆在桌案后面做装饰。如今将屏风往前挪,腾出一片空间,皇帝和从者就能在屏风后旁听。
若是有什么指示,直接开口郗士美也能听到。
李纯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对此自无不满。
倒是吐突承璀有些着急,皇帝是有脾气的,也不怕当着群臣的面发出来,但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就不好说了。
就算发作了,隔着屏风,效果也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郗士美提前做了这么多安排,说不是防备他的谁信?他们既然有了防备,只怕到时候会淡化以妾为妻之事,毕竟原配如今还在,这事也还没发生,本来也不是案子的重点。
虽说他也做了一些安排,但恐怕用处不大。
不过转念,吐突承璀又想开了。
他这番安排本就是顺水推舟,实际上并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成了固然很好,就算不成,他也只是陪着陛下微服私访,来看看审案的过程解闷,于自己并无任何损失。
至于对付天兵,下回再设法便是。
……
虽然张贴了公告,不过刚开始审案的时候,来的百姓并不多,郗士美按部就班,将那些不紧要的案子先处理了。
经过了昨天的阵仗,犯事的人都很老实,不仅认了错,还主动提出了赔偿方案。
如果是玩家自己,当然不会接受赔偿,但受害者另有他人,能拿到赔偿对他们是好事,玩家也就不为己甚。
几方都肯配合,案子就处理得十分顺利。
该罚的罚,该放的放,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案子。
这时候,百姓们口口相传,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已经将京兆府门口的空地挤满了。
郗士美一声令下,原告杜宝、被告皇甫油菜和另一位当事人张五娘就都被带到了堂上。
虽然都知道张五娘是上吊时被救下,但看到她颈上触目惊心的勒痕、白的面色和摇摇欲坠的模样,感受和听故事是完全不一样的。
人群骚动起来,时不时传出来几句“造孽啊”“可怜人”之类的评语。
人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同情弱者的。
也许等到案子结束之后,张五娘也会面临其中某些人的指指点点,但至少此刻,大家都认为这事确实是杜宝做得过分了。
明明是自己宠妾灭妻,真过不下去,合离也就罢了,却还要以七出之过休妻,这就是不给人留活路。
要说原因,大家也能猜得到。
合离的话,男方除了要归还女方的嫁妆之外,通常还要出一笔赡养费。
必是不想给这笔钱,才干脆把人逼死。
这就更令人不齿了。
堂上的官员没有喊肃静,围观群众的声音便一句比一句响亮,最后甚至直接对着杜宝骂他丧良心了。
杜宝面色乍红乍白,又是羞又是恼,也开口指责起张五娘,数落起她平日里的错处。结果所举事例太过苍白,大家没听出张五娘有错,只觉得杜家上下太过苛刻,于是发出了一片嘘声。
杜宝已经上头了,咬牙道,“那她偷人总不是假的,若不然,这男人如何三更半夜出现在我家,又如何会用那种不知廉耻的法子救人?”
“嘁,什么不知廉耻?明明是你见识短浅!”一直沉默的皇甫油菜开口了,“都说了那是心肺复苏!人的心脏停跳之后,若能立刻借助外力帮忙搏动、再渡给足够的空气,说不定人就能缓过来了!就像那些传奇故事中的诈尸,其实人并未死透,还有机会救活。”
这话立刻引发了比之前更加热烈的讨论。
谁还没听过几个传奇故事啊?其中确实有这种在灵堂上甚至下葬时死而复生的事。
不过以前大家都认为这是因果有报,或是阳寿未到,现在听天兵这么一解释,倒是豁然开朗了。
确实,普通人有时候也会有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的情况。只是有些人能缓过来,有些人不能。若是旁边有人帮忙,说不定就能救回一条性命了。
这时郗士美又请出了自己找来的太医。
长安城里住着上百万人,每天都会死人,昨日郗士美就发动京兆府的力量,搜集了几个看着还有救的病例送去,结果还真救活了一个!
本就是天兵给出的法子,有了新的实例,又有太医背书,这事的可信度就立刻上升到了百分百。
这样能救命的法子,若是推广开来,便可造福天下百姓,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自然比眼前的案子更受关注。
当然,这个心肺复苏操作起来确实需要一些身体接触,但这是为了救命。
《孟子》里都说了,嫂溺叔援,权宜之计。
再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所有人都去学,男人救男人,女人救女人不就行了?
杜宝听到这里,便知道大势已去。
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天兵跟妻子有私情这种说法,太荒唐了,傻子都不会信。之所以一口咬定,不过是在用桃色新闻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但是现在,这一招显然已不可能奏效了。
他只能一口咬定玩家翻墙入户,必定心怀不轨。
皇甫油菜倒也光棍,直接承认了,“我确实是偷偷翻墙进去的,这一点是我的错。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迷路了。也幸好迷路了,不然这位娘子就白白死了!到时候你家只说她是自己上吊的,全然不提自己的错处,女方亲属一疏忽,事情就轻轻揭过了,真是打的好算盘。”
昨晚唐一已经问过张五娘了,她之所以轻生,一是因为娘家靠不住,被休了之后无处可去,活不下去了,二也是因为杜家上下都在打压她,给她灌输“你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我要是你早没脸活着了”之类的想法。
老pua了。
这个他也会啊,当即斜视杜宝,微微摇头,“你这样也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