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潮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冥冥中他在这边闻到了自己逆鳞的味道,那个站在木梯上看他的人,身上好像沾染了一点味道。
难道是他抢了自己的逆鳞,可他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仙子弟,看上去根基很浅的样子,应该连他都打不过,怎么会有自己的逆鳞呢?
谢寒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人口中普普通通,根基很浅的修仙弟子。
春雨滴答了一夜,第二日天刚破晓,谢寒玉就听到了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走到窗边,推开木窗,清晨的寒凉瞬间扑面而来,在一众摊贩中,他只消一眼就望见了昨晚那名男子。
谢寒玉又抬眼看天,晨间的雾气还没有消散,天光照着残余在枝叶上的露水,那棵青松仿佛被抹了膏脂般苍翠,那人还是昨晚的一袭红衣,冷白的肌肤衬的他眼底的青黑愈发明显,看样子昨天晚上是没有睡好。
只是这样的公子哥,倒是起的蛮早,看上去跟他那副不学无术的样子确是不般配。
现在是卯时一刻,江潮打了个哈欠,眼尾还残留着困倦而溢出的泪水,他着实没有睡好,那硬邦邦的木板,还有一床跟铁一样的东西,也能称得上棉被,他从出生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羊脂韭饼,五文钱两个,又薄又脆的酥饼啦,这位公子,来一个吗?
江潮走在拥攘的街道上,被一名小贩儿拽住了袖口,客官,尝尝吗?咱们这饼,用的可都是春日新生的韭菜,再配上肥瘦相间的猪肉,再加上一小坨这搅碎的羊脂,别提这滋味了,要不要来两个呀,客官。
江潮停下了脚步,向旁边那烙的酥脆的薄饼看了两眼,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钱袋,却只摸到空瘪瘪的一片,心因着巨大的落差感而上蹿下跳,只是他一条龙还是要面子的,这饼太粗糙了,我不喜欢。
江潮说完立刻加快了速度,直接消失在了小贩儿面前。
叶谭镇里杏树是最多的,恰逢春日,昨夜又下了雨,满树的杏花荡满枝头,花枝下坐了几个穿着鲜嫩颜色衣裙的姑娘,各自抱了满怀的杏花,身前还放着一只木编的篮子,尚且带着露珠的杏花就搁在里边。
杏花喽,杏花
江潮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到上面去,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见他一直紧紧的盯着自己,暗暗娇羞了一会儿,硬生生的把手里的一捧杏花都塞到江潮怀里,拾起篮子里的纸扇,行了个礼,娇滴滴的说道,萍水相逢,这花儿便赠予公子。
谢谢姐姐。江潮心里没觉得什么不对,他在师门里一直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宠着他,遇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也都塞给他,所以他打心眼里儿也就不知道叶谭镇女子以花赠人是表爱慕之意。
江潮诚挚的表示了谢意,若有来日再次相逢,明朝必结草衔环以报。
看来像是个呆子。旁边着粉衣的女子小声嗤笑道,看着江潮离开的背影,挠了一下刚赠花的女子,亏得他生了一副好相貌,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真是个傻的。
谢寒玉仍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出,没想到某个人倒还挺受欢迎,不过那姑娘说的倒也没错,确实是个呆子,白长了一副聪明像。
他心里突然冒出来一点挑逗的意思,走下楼去,跟甩着汗巾的小二对视了一眼,客官,今日可还住店吗?剩的银子还多着呢?
这银子便是把这店连同他整个人盘下来都不在话下。小二心里暗自吐槽,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这相貌真是一等一的好,还有钱,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投的这个胎了。
不住,多的银两算是给你修缮上房的。谢寒玉扔下一句话,接着便面色冷淡的出了门,来到街道上沿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寻去。
谢寒玉顺着街道,刚才拉扯住江潮的卖羊脂韭饼的小贩同样喊住了他,谢寒玉的目光在那浸着油的薄皮馅饼上逗留了一秒钟,又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今儿可真奇怪,一个个看着富家公子哥,结果都不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小贩看着谢寒玉的背影,啧啧两声,开始招呼下一个人。
谢寒玉走过那段带着杏花香的小路,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那个男人,他怀里还捧着那一大把的杏花枝,颤巍巍的花儿衬的这个人都乖巧了几分。
只是注意到谢寒玉的目光,江潮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透出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大步向谢寒玉走来。
小郎君,要买花吗?
江潮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刚才那些卖花女的脓腔软语,微微上扬的尾调,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1)小郎君,这可是天时地利人和啊?江潮轻佻的声音念出这句诗。
谢寒玉腰间的玉铃开始晃动,江潮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这玉铃的颜色,像是翠羽苍玉,清透异常,看起来像是个有钱人。
江潮不由得凑近了些,突然胸口处传来异样,他总感觉冥冥中有一股吸引,他有些疑惑,又抬眸看向谢寒玉,落入到他那一双芒寒色正的眼眸中,又觉得心口的动静变得更大,是他的逆鳞,然后他的逆鳞真的在这个人身上,又怎么会在这个人身上?
江潮一个踉跄,脚步不稳,便扑倒在谢寒玉的身上。
第3章 采玉歌(三)
那抖动的杏花枝在他的慌乱中颤动,一朵娇嫩的正含苞欲放的杏花恰巧卡在了谢寒玉的耳畔,他的鼻间满是那股夹杂着寒气的花香。
谢寒玉向后退了一小步,江潮本搭在他腰间的手松了下来,他一个踉跄就坐在了地上。
江潮瞪着那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寒玉,他,他他,他应该是故意的吧。
应该是吧。
他看着谢寒玉略带嫌弃的眼神对着自己的衣摆,江潮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不就是衣服上粘了那么一丢丢的泥吗?
他衣服上还沾了花香呢,还沾了这春日的细雨呢,润物细无声,不知道吗?有什么好嫌弃的?
他堂堂正正一条龙,居然被人嫌弃了。
江潮难以置信,手里还抱着那杏花枝,好,好得很,现在他不买也是买,买也是买,他要开始强买强卖了。
我这杏花枝可是无价的,说吧,要怎么赔?江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后满脸心疼的看着手里的花枝,理直气壮的对着谢寒玉说。
谢寒玉听着他蛮不讲理的话,不想搭理人,偏偏这个人还死缠烂打的跟在他身后,晨起时那一抹微微微弱的欣赏算是彻底消失粉碎了。
他干脆丢了一锭银子过去,接着在江潮震惊,写满了你真要啊的表情中把那一大把的杏花枝从他怀里拿了出来,然后当着江潮的面走了!!!
他走了!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江潮暗自站在原地自我攻略了一会儿,决心收下这锭银子,如果忽略他早就藏起来银子的手,这场攻略倒是还勉勉强强有两分可信度。
但这银子也太少了,他这杏花枝可是无价的,而且还有他的逆鳞,不行,他必须狠狠抱住,不对,抓住这个钱袋子。
江潮直接跑到了谢寒玉身旁,见那朵杏花还在他耳畔别着,暗自得意了一下,随后又绷着脸,脆生生的说道,那个,你给的银子不够,而且我这身衣裳都被你碰坏了,这可是重莲绫,很贵重的。
江潮的语气越来越低,他的眼睛瞥向谢寒玉身上衣衫的布料,脸色扭曲了一下,随后咬咬牙,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不管,反正你必须赔,不然我就缠着你一辈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谢寒玉仍然是那副欠揍的表情,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顺手丢了一个香囊给他,里面是满满的一袋银子。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江潮招呼了一嗓子,谢寒玉的眼神落在他紧紧抱住了香囊的手上,一语不发。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江潮把香囊塞进自己的袖口,然后挤出一个笑,他发誓从现在起要牢牢跟紧谢寒玉。
谢寒玉在眼神中闪过一丝浅不可见的笑意,随即又恢复平静,他任由一旁的江潮跟着自己,在某些人看来,他只是不想搭理人而已,但没关系,江潮会为他找好借口。
小郎君,我怎么称呼你呀?江潮伸手把谢寒玉耳畔的那朵杏花给拿了下来,放在鼻尖轻嗅,他的手触碰到谢寒玉的那一刻,小郎君的身子一僵,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这么敏感呀,小郎君?江潮顺手把那朵杏花别在了自己耳畔,粉嫩而俏丽的杏花与他那身红衣相得益彰,上扬的眼角显示出青年的意气风发。
谢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