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溪霖的手摸上铜镜,注视着这副相貌,其实她和那个人长的并不像,她的眼睛狭长而张扬,而溪枕,则更圆润些,看着比她乖巧多了。
  只是一个死人而已,哪怕再乖巧,也注定是个死人。
  一阵咚咚咚的拍门声传来,女人起身将门打开,门外是一群端着嫁衣,发冠和各色簪子的婢女。
  夫人,姑娘该更衣了。应家已经派人来了,是二公子和另外两个男子,说是其他人还在后面,他们先来准备准备。
  霖儿,我去前面招待,你且安心即可。徐冬宜放下梳子,走出去,溪霖伸出手想叫住她,却还是放下来,只安静的看着镜子,等待那些婢女给自己更衣。
  飞仙,十几年不见了,还记得徐婶儿吗?
  徐冬宜打量着应忔,比他大哥还要高些,也更秀气,既去了怀仙门,还回来做甚呢?待在那里不好吗?
  徐婶儿,我自然记得,应忔恭敬的抱拳行礼,这是我师兄,今日是来帮忙的。
  有劳两位公子了,徐冬宜的目光在谢寒玉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又落在江潮手里的剑,尴尬的笑了两声,只是这大喜的日子,刀剑无眼,一不留神伤到其他人就不好了,飞仙,能否让你师兄把这剑收起来?
  有理,徐婶儿说得对,阿玉,你的那个集物袋呢?江潮对徐冬宜笑了一声,手指顺着霜寒的剑柄划了一下,随即拽了一下谢寒玉的袖子,收起来吧,阿玉。
  应忔面露难色,却突然被一股陌生的灵力打了一下,他看到江潮对自己笑了一下,似乎带着一丝丝的歉意,但不多。
  应忔认命的将剑收起来,江潮理所当然的把谢寒玉的集物袋塞进自己袖口,谢寒玉停在半空中的手愣了一下,随后便收了回去,薄唇微抿,要说些什么,最终也没开口。
  寒玉师兄已经这般纵容他了吗?甚至连重要之物都随随便便的丢给江潮!
  应忔不解,按捺不住,咳咳
  应忔,嗓子不舒服啊!回去熬些枇杷雪梨汤喝喝就好了啊。
  江潮温柔道,像是早春天边淅淅沥沥浇着草芽儿的雨,若隐若现,似真似幻,他走到谢寒玉和应忔中间,阿玉,你师弟可能是染了风寒,你身子不好,免得传给你,还是站远些吧!
  我没有,江公子,寒玉师兄,我身子好着呢!应忔被他这番话弄的糊里糊涂,我真的没事儿!
  唉,这醉了酒的人最喜欢说自己没醉,这生病的人啊,也最喜欢逞强了。江潮两根手指搭上应忔的手腕。
  你这脉浮而紧,舌质淡,苔薄白,是风寒没错,回去我给你开张方子,喝些药就好了。
  江潮松开手,使劲儿拍了拍应忔的背,又向谢寒玉那边走了些,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他这才道,只是你寒玉师兄,平日还要练剑,下棋,事务繁忙,你就不要再祸害他了啊,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阿玉的师弟就是我的师弟,而且我这个人最是热心肠了,包你恢复的。
  谢寒玉垂眸看着江潮的手,指尖不由的去摸腰间的铃铛。
  他顿了一下,偏头和江潮对视了一眼,嘴唇微动。
  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保密。江潮学着他的样子动了动嘴唇,又冲谢寒玉眨了下眼睛,这才看向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徐冬宜。
  徐婶儿,我们进去吧!可别误了时间。
  徐冬宜适时调整好面上的表情,堆着笑,道,对对对,快进来,快进来,是我一时糊涂了,竟忘了时辰。霖儿还在里面梳妆,三位便先在此处等候,半夏,快上茶。
  徐婶儿,他们都忙着,也不用上茶了,我好久都没来这儿,在怀仙门的时候,一直怀念后院的榴花,想要去瞧瞧,不知方便不方便?
  应忔拉住她,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窗外,说道。
  这石榴花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些寻常东西罢了。
  徐婶儿,我也是许久没见了,而且石榴多子多福,送给大哥和溪霖作为贺礼,寓意好着呢!
  去吧去吧,真是拗不过你的,飞仙,亏你还记得溪霖,一走这么多年,这儿时的交情倒也没忘。
  徐冬宜被他哄的喜笑颜开,眼角的褶皱都淡了几分,脸色泛红,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这怎么会忘呢,我们三个人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儿,应忔握住徐冬宜的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你们三个人是青梅竹马的交情,这溪霖嫁到你们家,我也能放心。
  徐婶儿只管放心就是了。
  应忔见江潮和谢寒玉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便放下心来,又连说了好几句,只让徐冬宜放宽心。
  这院子里埋着一个阵法,
  谢寒玉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捡起一颗鹅卵石放在手心,这阵是寻常人用来庇护家宅的法子,可这四周没有怨灵,也无恶鬼,而且阵法早已被破坏。
  阿玉,这阵法还挺古朴,看上去有几百年的时间了。
  江潮蹲在地上用手翻看着土壤上的灵力残留,如果应忔说的双生是真的,那徐冬宜为何故意说是三个人,她一定也隐瞒了什么。
  我相信应忔,溪枕这个人必然不可能是他凭空捏造的。谢寒玉道,你看这个?
  一颗圆润的琉璃珠,两人对视一眼,和应家的那一颗是一模一样的。
  应忔或许认识,一会儿问问他。
  谢寒玉将它丢给江潮,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端着木盆的婢女,这位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急着给姑娘送衣裳,走得快些,没瞧见人,真是对不住。
  阿玉,江潮上下打量一遍他,没事吧?
  谢寒玉摇摇头,见木盆中放了一件鹅黄色外衣,也没多说,便让她离开,只是又瞥见那外衣上的花纹,他一下抓住了江潮的袖子。
  阿玉江潮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得吸了口气。
  看那件衣裳袖口的花纹。谢寒玉用眼神示意他,跟那颗珠子是一样的。
  那琉璃珠上的花纹少说也有十年了,现在的衣裳还会用这个吗?江潮忍不住问道,那布料看着也是放在箱底很久了,反正我师姐是不会穿这些旧衣裳的。
  谢寒玉轻轻扫了一下江潮,声音平淡,毫无起伏,但江潮平白从里面听出来一丝阴阳怪气,你观察的挺仔细。
  江潮,
  我,眼力还行,江潮顿了一下,道,记得也挺清,阿玉,我也记得你喜欢穿月牙白的天蚕丝。
  谢寒玉沉默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月牙白天蚕丝外衫,一字一句道,这个最多。
  哈哈哈
  江潮笑的弯下腰,以后,给你买其他的。
  谢寒玉,
  你有钱吗?
  谢寒玉直白的问道,做人要诚信。
  这下轮到江潮绷着一张脸,有的时候就不要提起这个令人伤心的事情了吧!
  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作响,应家来接亲的人已经到了,应忔在前面与他们打配合,溪霖已经穿戴好蒙上盖头来到了前厅。
  阿玉,这屋子附近也没什么东西。江潮打量着溪霖的闺房,而且人家女孩子的房间,待在这儿也不太好啊。
  他转悠了一圈,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谢寒玉手持琉璃珠,伸出食指注入一些灵气,随后凝神入觉,念道,浮沉往事,现。
  无形波动着的灵力陡然化作琉璃珠,用红绳串在一起。
  这是什么?江潮好奇问道。
  寻迹,又唤解匿,灵力泛动之处便是其主人生前活动过的地方,而灵力消失的地方,便是其死亡之所。
  珠串在屋内飘荡出凌乱无理的痕迹,绕过烛台,混白的烟痕荡荡忽忽,由泛着银光镶玉石的簪子尾端蔓延到绣纹精美的屏风,最终停留在窗子上。
  谢寒玉睁开眼眸,见那串琉璃珠被江潮拿在手心把玩,他坐在窗沿,长腿搭在旁边的木凳,见他睁眼,便挥了挥手,嗨,谢仙君。
  谢寒玉的眼眸沉下来,像是深不见底的渊。
  他刚才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寻迹,除了寻死者踪迹,也寻凶手痕迹,若是灵力所化之物最终没有消失,而是被人所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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