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应忔怎么样, 是生还是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红色的嫁衣贴在地面,男人看了一眼, 面无表情,只是用干净的手指缓慢的去擦染了血的刀刃,他又转过身向应忔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明明什么都看不到。
吱呀一声,几个人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进来。
是陈年。
陈叔
应忔小声道,陈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几乎要瘫在地上。
陈年看着屋里的一切,面上并没有任何惊异的神情,只是从怀里拿出来一把匕首。
匕首。
陈年用手指轻轻探了一下溪霖的鼻息,他对溪霖胸口处的刀伤视若无睹,只是拿出匕首,应忔几乎难以置信。
陈叔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年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一直到破晓,和月端着水走进来,一声尖叫,打破了应家一夜的平静。
许无意收了昆仑镜,看向谢寒玉,走近些,轻声道,谢公子,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能帮到应忔。
多谢,许公子日后有需要帮忙之时,尽管向怀仙门开口。
谢寒玉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许无意的眸色一深,苦笑道,应忔可能心情不好,谢公子跟他谈谈,我就先出去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再找我。
江公子不走吗?
许无意往前面走了几步,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毕竟外人待在这里,总归不太合适?你说是吧?
却山行感觉屋里的气氛怪怪的,他不敢出声,只是脚步往门口的方向缓慢移动,江潮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声音上挑,道,山行,你跑什么,咱们不都是怀仙门的吗?
啊?
却山行张大了嘴巴,江,江师兄......江师弟?
哎,江潮笑着接下他这句话,我师父听到了可能会从地底下跳起来,你还是叫我江公子吧。咱们一家的,不讲究这点小规矩。
我们怎么就,就成一家的了?
却山行心里一百个疑惑,求助的看向谢寒玉,寒玉师兄,咱们今年还没招新弟子的,是吧?
谢寒玉,......
谢寒玉叹了一口气,应忔,跟我出来。
江潮和许无意对视了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先离开,走到他和谢寒玉的房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外面的竹叶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
寒玉师兄,刚才江公子说的,是真的吗?溪枕他,真的没事吗?
应忔,你还要替他隐瞒吗?谢寒玉问,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个诅咒究竟是怎么回事?
寒玉师兄,我,我没有要应忔吞吞吐吐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年三岁的时候,家里面突然来了一个道士,说是我命里有一劫,恐怕活不过二十岁,我爹娘听了,本来是不相信的,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就打算把我送到怀仙门,这样或许能够消灾。我大哥也同意,他本来就是这个家里能说得上话的人。
应忔苦涩道,后来我就和溪枕分开,寒玉师兄,你知道我一贯是不相信这个的,所以就没有和你们说。我也不知道大哥他们为了我做了什么,但肯定是伤害了阿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这一切都怪我,知道大哥要成亲的时候,我就从怀仙门回来,当时就感受到了家里的变化。我在怀仙门待了那么久,自然是知道家里设了阵法,可是,可是我又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寒玉师兄,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大哥是为了我伤害阿枕,应忔蹲下来抱住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他们都是为了我,寒玉师兄,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霜寒剑光闪过。
出来。
谢寒玉厉声斥道,周围的风静止不动。
陈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只过了一夜,他却已经老了很多,原本挺直的脊背像是弯了的柳条,手里还握着那柄匕首,灰白的衣料上尽是尘土,一上午都在安排丧事,狭长的眼睛耸拉着,皮肤上的沟壑更加明显。
陈叔,你,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吗?所以,溪枕他,和大哥,之间,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因为我,对吗?
公子,这一切跟你都没关系。
陈年枯哑的声音像是干燥的树枝,活生生能把人的嗓子划出血痕来,话罢,他突然跪了下来,将那柄匕首横放在手心,公子,有些事,大公子已经交代了,与您毫无干系,他的死,您也无需自责。
陈叔,我大哥究竟干了什么?
应忔话音刚落,周围便掀起一阵冷风,他闻到熟悉的味道。
啪
一颗琉璃珠掉在他面前,层层叠叠的纹路,谢寒玉一眼便认了出来,和他与江潮当初在那间屋子里捡到的一模一样。
啪
又是一颗琉璃珠。
两颗琉璃珠滚落在一起,从几层石阶上掉下来,清脆的声音击打着应忔的胸口,他不由捂紧了胸口。
痛,太痛了。
他感受到一层一层被剥开的痛,额头上很快便冒出了冷汗,谢寒玉见状,忙拉应忔坐下,给他输送灵气。
可震惊的是,他根本输送不进去。
应忔
谢寒玉意识到不好,应忔已经晕了过去,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扶住了应忔的肩膀。
谢寒玉看着那张清秀却苍白的脸,当初在昆仑镜的时候,他只恍恍惚惚的瞄见了那人转过来的侧脸,便试探道,你就是溪枕?
谢公子眼力真好。
溪枕轻声道,他和昆仑镜中见到的不一样,整个人更像是文弱的书生,根本瞧不出拿起刀刃杀人的模样。
谢公子,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他看起来像是单纯无害的样子,谢寒玉见他没有伤害应忔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陈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凉意透过衣裳传递到他的身上。
他这一刻才意识到,大公子为什么不让应忔怪任何人。
谢公子,应忔他这个人最是心善。不然也不会在小时候陪着我,我本来就是个灾星,娘和溪霖为了银子,把我卖给应家,应恒为了应家的命,便设了阵法用我的命来为应家改命,后来我做了些手脚,把为应家换的命运改到了应忔身上,再接着我也报了仇。
他轻轻摸了一下应忔的发丝,却又惊恐的立刻松开了。
应忔的命已经改了,我也要离开了。他醒来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这些,就让他恨着我,然后自由一生!
溪枕小声道,谢公子,你是他师兄,他一定听你的话,
沉默了许久,谢寒玉才道,应忔很想你。
他之前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溪枕的神情让他莫名想起了江潮,那个在桃花溪的时候满脸委屈的少年。
那一刻,他就心软了。
风停了,干净的青石板上泛出杏仁黄的衣摆,江潮不知从哪棵树上跳下来,带来一阵清淡的香气,大声道,阿玉。
他嘴角带着笑,溪枕见了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眼里露出来羡慕的意味,江潮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应忔呢,晕了?
江潮向下看,用脚轻踢了一下应忔的脚,道道,其实你和他好好道别一次,可能会更好,不要留遗憾。
溪枕的眼尾很红,江潮轻声道,我们都没办法替你和应忔做决定,哪怕是最亲密的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怨你,但至少现在他很想见你一面。
谢寒玉听着看了他一眼,觉得此刻的江潮似乎藏着很多秘密,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隐隐含着一抹悲伤,又很快消逝。
应忔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四个人团团围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他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之间隔着胡乱的情感交织,那个小时候需要他庇护的人已经到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
十几年的别离和伤害,终究不能被轻易的掩盖。
阿枕
应忔的声音很哑,这些年过去了,你不想见我了吗?
溪枕回头一把抱住了他,滚烫的眼泪顺着脖颈滑落,应忔,我恨死你了。
对不起,阿枕,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哥会这样做,一切都是因为我 ,你要是想要我的命,就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