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江潮内心的那点儿同情心开始泛滥,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假惺惺的安慰道,其实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的,像谢师兄这样的自然是凤毛麟角,普通人肯定追不上。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这世间唯一的真龙,与阿玉,必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是被你追上了,那我怎么办?
  不过小朋友也是需要适当照顾的。
  江潮当然不会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放低了语气,只是他自己听起来带着些心虚,又道,谢师兄对你们都是一视同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你只要努力修炼,什么小事儿的少去找谢师兄,就足够了。
  却山行紧紧抱住了江潮的手臂,语气真诚,谢谢你,阿江,你比某个同样姓江的人好太多了,他只会骗我喝些苦药汤子。
  之前在应家的时候,那天早上起来,江潮端着一个白轴竹纹的碗走过来,语气认真道,山行,昨天给你把脉的时候,就发现你体虚气血不足,这是我和你寒玉师兄今早上特意熬制的,坚持三日,每日三次,对你有好处。
  是寒玉师兄熬制的?
  却山行自动忽略了江潮的一部分言语,原本因为被吵醒的怨气也瞬间扫除一空,眼眸中露出来一丝欣喜,双手捧着碗,黑乎乎的汤汁冒着热气,还未入口,一股苦酸味儿就已经扑鼻而来。
  却山行撇了撇嘴,实在是不想入口。
  可寒玉师兄的心意,自己肯定是不能辜负,他咬紧牙关,喝了一大口,苦涩中带着酸味儿,几乎一入口,他就感觉似乎里面有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腐鱼烂肉,又加了好几斤的黄连。
  呕
  却山行脸颊鼓起来,几乎要吐出来。
  可就在下一刻,江潮按着他的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抬起却山行的下巴,把一整碗药给灌了进去。
  你个黑心眼的,不干人事啊。
  却山行眼神发白,手指扣着自己的嗓子眼,接连干呕了好几声,却什么也呕不出来,只有酸苦的气味儿从深处涌上来,在见到谢寒玉的那一刻,他便一头跑过去,寒玉师兄,他
  我怎么了?江潮却轻笑了一声,接着又看向谢寒玉道,我是个黑心莲?
  我明明是为了你好,养好身体,早日康复啊,山行师弟,阿玉,你说是不是?他这简直是辜负我的一番苦心,亏得人家一大早就起来抓药,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第45章 长生诀(四)
  却山行叹了口气, 阿江,你比他好多了。
  两人言语间,谢寒玉手腕转动, 霜寒已经直直的插在黑衣人的胸口, 他手背抿过唇角的血,道, 好一个怀仙门,不愧是年少成名,难得一遇的天才, 谢寒玉, 这次算我轻敌了。
  谢寒玉语气淡漠, 琉璃般的眼眸平静无波, 道, 多谢。
  江潮听着忍不住笑出声, 阿玉现在是越来越会怼人了。
  黑衣人被他这话一震,单手伸到背后, 他的眼眸像是黑到极致的夜, 可惜, 姜还是老的辣, 谢公子, 下次再会。
  浓烟滚滚,猛得遍及整个黑树林,火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他身影忽的就消失了。
  谢寒玉飞身一手拉起江潮, 一手拉起却山行,烟雾追赶在他们身后,几只乌鸦扯着嘶哑的声音从林中扑嗽着飞出来。
  寒玉师兄, 我要喘不过气了。
  却山行飞在半空,风掠过他的衣裳,谢寒玉身上那股清淡的气息将他笼罩,像是十年前他遇到谢寒玉那天,漫山遍野的苍松覆雪。
  谢寒玉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把人放下来,却山行大咧咧的躺在地上,江潮站在谢寒玉身旁,双手去系面具的带子。
  江潮看见谢寒玉轻飘飘的往自己这边看去,心虚了一刻,刚才在空中的时候,面具的带子松了,露出来他的半张脸,唇珠饱满圆润。
  他几下将带子系好,谢寒玉的目光移开,伸出手指去碰却山行的腕,寒玉师兄
  安静,谢寒玉摸着却山行虽然微弱却仍规律的脉搏,放下心来,下次不要乱跑。我给你的丹药里,凝生丸,一日三次,等回到怀仙门,让师父看看。
  哦。
  却山行小声道,寒玉师兄,你会觉得我很麻烦吗?小时候就连累你,现在也是,从来都不能替你分忧,各种事情都做得很糟糕。
  要不是我乱跑,师兄也不会受伤,却山行看到谢寒玉脖颈处的一道血痕,是刚才黑衣人甩出来的剑刃伤到的,对不起。
  他还伤不了我。
  谢寒玉摸了摸他的头,手指抚上自己的脖颈,血迹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山行,我既带你回怀仙门,自然会管你一辈子。
  江潮心神荡了一下,安静的在旁边听着谢寒玉和却山行说话,可心绪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整个人周围绕着一抹伤感和孤寂。
  江潮。
  啊?
  江潮愣住了,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阿江,为什么要应谢寒玉的话。
  完了,他好像暴露了。
  不知什么时候,却山行已经离开了,空旷的角落只剩下他和谢寒玉两个人。
  只余下接连不断的蝉鸣声,他抬眸去看谢寒玉,嘴巴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谢寒玉缓慢道,我看见你的眼睛。
  无言的情愫在两个人之间泛动,谢寒玉说完就看着江潮,素白的脖颈呈现在江潮面前,脆弱又带着旖旎。
  江潮苦笑,谢寒玉走到他身后,手指扯开面具的带子。
  他感受着江潮的身子动了一下,沉默片刻,又道,你不必这样跟着我。你有自己的事情,我也是,上次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江潮不知为何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谢寒玉继续说,你跟应府的事情本来也没有关系,结束了就离开吧。
  江潮哑声说不出话,谢寒玉转身离开,他自己一个人待着这里,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有些郁闷,干脆飞身出了应府,在大街上乱无目的的走着。
  可能是应府这几天的事情闹的轰轰烈烈,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只余下几个卖胭脂水粉和胡饼的小摊,还有人在吆喝着。
  江潮从南街一直走到北街,他摘了面具,那张俊俏到极致的脸就肆无忌惮的露在众人面前,风吹起耳旁的发丝,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一览无遗。
  他觉得没意思,神情恹恹的,自己明明只是为了找逆鳞而已,现在反倒在一个人身上花费这么久的时间,江潮心烦意乱,见旁边一家酒馆,便径直走了进去。
  客官,来点什么?我们这儿有二十年的女儿红,还有西北送来的烧刀子,要是喝不了酒的,也有江南这边的梨花白,入口温凉,熏但不醉人啊!
  小二忙迎了上去,店里边没几个人,只靠窗和角落里各自坐了一桌,摆着几个凉菜,拌牛肉和酸红藕,旁边还放了一盘银肚丝。
  江潮便随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去,也没心情点菜,只说要几坛女儿红,小二把酒拿上来,又识趣儿的端过来几个招牌菜,客官,这酸红藕,夏天吃最是合适了,清热消暑,您尝尝,要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喊我就是。
  比手掌要大一些的白色圆盘中是胡乱摆成几层的藕片,上面挂着一层红色的汁水,入口是杨梅的酸甜,应该是用井水冰过。
  江潮尝了几块,觉得吃起来确实鲜嫩爽口。
  阿玉应该会很喜欢。
  江潮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意识到自己又想到了那个人,心里涌上来一阵气恼,直接捧着酒坛灌起来。
  站在后面的小二震惊到了,原本他是想问问这个客人要不要开个房间的,他们这儿还剩几间天子房,一般的客官喝了他们这儿的酒,一坛还没喝完就已经昏昏沉沉的倒在桌子上了。
  结果没想到,他刚才拿过来的三大坛酒已经倒了一个空荡荡的坛子在地面。
  江潮却还只是眼尾泛红,眼神依旧清明看不出什么醉意。他坐的地方后面正是一扇窗,夏天炎热,窗子开的很大,能瞧见外面卖胭脂的妙龄姑娘和旁边摆摊卖字画的年轻书生。
  小二几乎要看呆了,眼神都牢牢地被系在江潮身上,他们这山野间的小地方,平日里怎么着也看不到这般俊秀出众的人。
  谢寒玉回到屋内,却山行正坐在凳子上,龇牙咧嘴的让应忔帮他涂药,轻点儿,应忔师兄,我不会就此毁容吧!
  应忔一顿,随即反而加重了手里的动作,都说了晚上不要乱跑,不好好睡觉,居然到黑树林里面去,受了伤不说,还要寒玉师兄耗费精力去救你,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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