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谢兄,今天还请承让。
  元生白抱拳道,他手里拿着一把剑,没有用凝云鼓,反而让人觉得不适应,他甩了一下衣袖,脚步像是凌空的云,几步间就已经近了谢寒玉的身,锋利的剑刃乘着风被谢寒玉用剑鞘挡了回去。
  元生白没觉得意外,只是突然翻身而起,众人这才发现他手里的剑,竟是一把软剑,这一腾起,像是细长的银白色绸缎。
  软剑像是蛇一样吐着信子向人逼来,正在众人惊叹于此剑招时,一击鼓音突然响起,元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凝云鼓,挂在自己腰间。
  凝云鼓不大,只有手掌大小,他用手指轻轻的扣在光洁的鼓面上,修为低的弟子们已经捂住了耳朵,这鼓音里面夹带着灵力,让人心境不稳,只消一声,便让人眼前已经出现了迷幻之象。
  谢寒玉翻身踢到那柄软剑上,腰间的铃铛就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清脆的铃音与低沉的鼓音冲撞在一起,灵力波动让靠得近些的几名弟子又往后退了不少,擂台近处瞬间空出来一片空地,只剩下江潮和许无意几个还原地不动,许无意嘴角抿的很紧,他原本以为江潮和谢寒玉已经分道扬镳了,谁知道那人不仅没走,居然还来了怀仙门。
  江潮明晃晃的坐在面前,岂不是玉溪真人和怀仙门的其他弟子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本来以为怀仙门的人规矩森严,可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许无意握紧了手,软滑的绸缎布料被他攥的多了好几处褶子。
  江潮注意到他的目光,特意转过去笑了一下,听见两剑划过的声音,这才又转过头去看谢寒玉。
  霜寒,果然还是霜寒漂亮。谢师兄把霜寒拔出来了。我看看
  霜寒细长流畅的剑身泛出一阵银光,从谢寒玉手中飞出,元生白赶忙去挡,软剑被震得向后颤去,他也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擂台边缘才稳住脚步,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谢寒玉果然还是那么强,甚至昨天云垂野的偷袭似乎没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什么伤,元生白心道,他昨天和许无意的那一场,却是耗费了不少内力,甚至昨晚上吃了好几颗星辰阙特有的补血养气的丹药,给他增添了不少的灵力,可他为什么还是打不过谢寒玉?
  元生白大喝一声,站直了身子,突然瞧见了易逢春,一身黑衣,手里的笛子转来转去,他看见这人站在最角落的地方,向上抛了个什么东西,一瞬间,浓烟四起,几个弟子倒在地上,哀嚎声遍地,隔着一众人,他看见易逢春动了动嘴角,那好像是专门对自己说的。
  你不动手,那我就来帮帮你。
  元生白脸色发青,他握紧了手里的软剑,看见谢寒玉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台上的自己,就要下去查看情况,心里的难堪更重,他甚至不愿和自己打完这一场。
  元生白猛地一敲鼓,重重的鼓音把自己和谢寒玉,连带着坐的近一些的几个人都带了进去,他在闭眼前,看到谢寒玉平静的眼神,他想要从里面望见一丝惊叹,可什么都没有。
  易逢春看到满意的情景,勾唇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过了几百年,这些人还是如此,只需要几句话便能引得双方反目,原本的天之骄子再次醒来,又会是什么样的呢?他可是很期待的呢。
  还有小师弟,给你准备的这份礼物可一定要好好珍惜。
  第57章 鬼灯线(一)
  浓重的大雪夹杂着一声声哀嚎, 天已经冷到了极致,若是不动一动便会马上浑身僵硬,长平城里空旷的一片, 原本繁荣的街道此刻也是人迹罕至, 平日里那些鸟雀和摊贩的叫卖声也消失不见。
  谢寒玉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情景,知道自己是入了元生白的幻境, 只是他没想到,那人能为了宗门大比的头名,做到这种地步。
  之前在怀仙门的时候, 他就听过星辰阙的幻术最是一绝, 入了幻境的人, 灵力修为都被压制, 而星辰阙的人却能不受影响, 其他的人只能在不知不觉间就丢了性命, 甚至临死都不知其原因。
  当时那一声鼓音蕴含的灵力极强,绝对不止他一人进了幻境。
  谢寒玉沿着这条街道走, 他身上还是那件怀仙门的蓝白色弟子袍, 没了灵力傍身, 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很是单薄。
  他找了个屋檐在那里歇脚, 能稍微挡点风雪。要想从幻境中出去, 就只能找到元生白,可谢寒玉对星辰阙的幻术了解不多,现下便只能先慢慢寻找, 碰碰运气。
  小郎君,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待在外面不回去?看这天,一会儿雪就下的更大了, 可别被困在外面回不去喽。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双手交互插在袖口里,灰褐色的粗布直裰外面是一件羊皮裘,上面落满了雪,男人走过来,狭小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谢寒玉,说罢把手从袖口里面伸出来,便要把身上的羊皮裘脱下来给谢寒玉。
  多谢,我不冷。
  谢寒玉忙拒绝,只不过他现在没了灵力,老人又铁了心的要把羊皮裘给他,最终推让了好几回,老人直接扯着谢寒玉的衣领,把羊皮裘裹在谢寒玉身上,那裘又厚又大,还残留着老人的温热,披在谢寒玉身上后,活脱脱把人衬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侯府公子。
  老夫名唤吴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说着大笑了几声,小兄弟,这冷天的你一个人在外面,要不去我家坐会儿?老夫家里虽然穷了点,可到底有一屋能遮蔽风霜雨雪,留得一个清净之地。
  谢寒玉刚好没什么地方可去,找元生白也不限于这一时,便答应下来,温声道,多谢。
  叫我吴叔就行,我老爷子这辈子就一个儿子,在苏家当个侍卫,逢年过节了才回来几天,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苏家公子及冠的日子,请了一大群人过去吃酒,他呀,估计忙完几天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们两个年轻人也能在一起说说话。
  吴过脸上的皱纹很深,几乎能盛得住数粒雪子,说话时在这天一吐就是满口的热气,绕了大概三四个弯,街道上越来越静,只剩下两个人踩雪的脚步声,让谢寒玉想起了沧溟山。
  不知道江潮有没有受到这次幻境的影响。
  谢寒玉还在想,吴过就已经停了下来,缓声道,一个小破院子,但能住好几个人呢,当年老婆子还在的时候,在这里种了一棵腊梅,长得还不错。
  院落不大,靠近屋内的角落处如吴过所说的一样,一株红色的腊梅正翘然立在那里。
  见谢寒玉似乎被那株腊梅拿住了心神,吴过腼腆的笑了笑,抬手让人进去边笑边说,这腊梅啊,前两年家里事情多,一时间没照顾好,倒是瘦弱了不少。也就今年,可能是蹭了小兄弟你的光,开的可好了。
  快进来,外面冷着呢。吴过把门关紧,又找了个木棍抵在后面,晚上风大,门总是吱呀吱呀的响。
  把木棍放好,男人便进了里面,小兄弟,你先坐着,我给你烫点酒喝,暖暖身子。
  完全不给谢寒玉拒绝的机会,他已经倒了酒,炉子里的火烧的正旺,屋子里也被带得暖和起来,谢寒玉只能站在屋内,打量着里面的布局,墙上挂着几张鹿皮和一张弓,鹿皮很是规整,洗的也很干净,旁边搁着几坛酒。
  小兄弟,怎么称呼你啊?男人端着热好的酒出来,热腾腾的还冒着酒气儿,我看你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这样喊你像是占你便宜一样。
  谢寒玉被他一把拽下来坐在凳子上,原本规矩冷清的仙君此刻只能听之任之,道,十七,姓谢,谢寒玉。
  谢寒玉,好名字啊。男人给他倒了一杯热酒,这是我们家特意酿的酒,不怎么值钱,就是劲儿大了点,不过这冷天,喝点酒暖和。
  谢寒玉沉默的点点头,拗不过那人,便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量不错嘛,寒玉啊,你来的正是时候,男人见他酒杯空了,便又给他倒了一杯,这过两天,镇上有灯会,会很热闹。这镇上前段时间死了人,弄得大家伙都不敢出来了,苏家最近请了道士来超度,马上镇上就又能热闹起来了。
  死了人?
  可不是吗?就城西一个二十多的男子,也没个媳妇,不知道咋了,那天晚上家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都深更半夜了,谁也不敢去看,结果第二天,从门里面渗出来的都是血。有胆大的隔着窗子看了一眼,里面居然只剩下一堆白骨,这人皮不见了。
  你说我们这地方平时也没什么恶人,怎么会突然这样呢?吴过压低了声音,喝了一小口酒,继续道,所以啊,大家就怀疑是什么精怪,一连好些日子,甚至都不敢出屋子。这几天大雪,大家就猜测这精怪能不能熬得住,后来苏家公子及冠,这可是大事,人家自然就不想忍了,就找了道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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