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这虽然神奇,可我见过一个更厉害的。男孩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语气中强压着震撼,那双眼睛盯着谢寒玉和江潮,你们若是肯教我,我就告诉你们。
  江潮笑了一声,你那更厉害的事啊,我不想听,怎么办呢?我也不收徒弟。
  男孩一听便急了,求助般的眼神看向谢寒玉,可面前的人就更难说话了,却山行被带回来也是一个意外,而且他也是把人丢给玉溪真人和应忔管。
  我,我很能吃苦的,而且我还见过你师父呢。
  南暝寺旁种了几棵垂柳,在夜色中被风刮起一条条枝,张牙舞爪的,男孩心里害怕,可还是壮着胆子道,我,我听见他叫你江潮。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江潮的手握紧了,谢寒玉看到他明显紧绷起来的后背,只是低声道,我在这里。
  我没有名字。
  那你就叫燕鹤,不尔燕鹤骨(1)。江潮沉思道,拜我为师,日后你若是后悔了,我会把你赶出去。
  燕鹤多谢师父。
  男孩当即露出来一口白牙,跪在地上,江潮立刻把他扶起来,百重泉不讲这个,日后除了你的道侣和父母,你不用跪任何人。
  燕鹤记住了。他笑的开心,又看了谢寒玉好几眼,我以后也是有师父的人了,再也不会没人要了。
  你说刚才见过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是怎么回事?江潮忍不住想摸他的头,看见掌心一片灰白色,又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燕鹤见状,主动把头凑过来,江潮不好意思的去看谢寒玉,谢寒玉正在看前面,他只能尴尬的把手伸过去,用袖口盖住,轻轻碰了一下马上收回来。
  他就在寺里面,燕鹤哒哒哒的往前面跑,一直到了朱红色大门前面,便开始咚咚咚的敲门,这里经常会有一个老和尚守着,有时候他听见了就会给我开门。
  谢寒玉一边走,一边看着江潮,淡淡道,恭喜。
  江潮不敢多言,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却又听不出到底是怎么了,只能隔着袖子碰了碰谢寒玉的衣角。
  谢寒玉没反应,只是加快了脚步,燕南暝寺的门已经开了,果真和燕鹤说的一样,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和尚,眉毛胡须都白了,眼神沉沉的,缓慢道,两位是来烧香的吗?还请明日一早再来吧。
  打扰了,我有位朋友身子不适,昏倒在家中,我们是特意来求药的。江潮没得到谢寒玉的回应,只能安分守己的站在一旁,听着人说话。
  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再来吧。
  老师父,我们好不容易赶到此地,可否借住一宿,明日求了药,立刻便走。江潮主动开口道,我们带了些香火钱,明日一早便去大殿奉上,如何?
  进来吧,进来吧。老和尚道,我现在带你们去客房,只是夜间不可乱跑。
  江潮忙点点头,答应了,他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弥漫在院中,他看着前面带路的和尚,想起刚才燕鹤说的话,问,不知道寺中一共有多少人?
  几百人,明日早课的时候你就能看见了,老和尚有点不耐烦,指了指前面的两间屋子道,就是这里了,小孩子知道的,你们将就一下吧!
  燕鹤主动推开其中一间的门,道,这就是我常住的地方,那张挂了师画像的房间就最前面,靠近桂花树的那一间。
  行,你快去睡吧。江潮冲他笑了笑,眼神朝着燕鹤指的方向看去,那间屋子里的人应该是还没睡,微弱的烛光透过窗子照出了一个人影。
  阿玉,你说这是真的吗?江潮有一种近乡情怯,可师父当年明明是,会不会他也和那城中的人一样其实,其实是
  燕鹤就是个例外,我看过了,他身上没有那些灰白,不然你怎么可能会收他为徒?谢寒玉安慰道,七百年了,或许你当时记错了。
  我,我现在就想去看看。江潮忐忑道,如果,师父真的没死,那,那其他人肯定也在,百重泉就会和以前一样了。
  第69章 芦漪岸(五)
  江潮第一次这么小心且犹豫, 生怕自己一慌张,对面房屋里面的人就消失不见了一般。
  从我记事儿起,就一直待在怀仙门, 师父曾经说, 他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生的,只是有一天在后山就捡到了一个破壳而出的龙, 当时他还以为是一条蛇。
  谢寒玉看得出他的紧张,只是继续安静的听江潮说,我以为他们, 他们都不在了。原来他们还活着。阿玉, 我, 我, 我
  是真的, 可以去。谢寒玉温柔道, 你和他离得很近,又交了新的朋友, 还收了徒弟, 他一定也很想见见你。
  我在这里等你。谢寒玉看着远处那间简朴的木屋, 烛光虽暗, 却仍然在漆黑的夜里让人瞧得清路。
  奈清闲正端坐在窗边, 他穿着一身灰色麻布面料的衣裳,他拒绝当和尚,所以一身长发还披在身后, 只是原先的黑色顺滑中已经添了许多斑白。
  咚
  好像有人在敲门, 只一声很轻的敲门,奈清闲看着外面一片昏暗,都已经亥时了, 现在还会有人来找他吗?
  奈清闲觉得他可能是听错了,这一声实在是太轻了,就像是风刮起树叶在门板上拍了一下。
  咚咚
  真的有人在敲门!可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呢?他缓慢的站起身,双腿由于太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麻木,起来的一瞬间酸的厉害,他轻咳了一声,缓慢道,这就来了。
  房间本就不大,只是他一步一步的挪到门口,显得很慢罢了。奈清闲自嘲的笑了一声,伸手去碰那插紧的门栓,外面是谁啊?这么晚了还不忘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一张俊秀的脸出现在奈清闲面前,微微上扬的眼角里含着泪,那一小片的肌肤都被水花弄的泛红,高挺的鼻梁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清减了不少,一身红色的外袍,腰间被玉带束着,人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奈清闲伸在半空中的手一直颤抖个不停,夜里山间本就寒凉,他便多穿了一些,厚厚的布料把人包裹起来,让他有些行动不便。
  往日里笑意盈盈的百重泉掌门经过了宗门被害,几个徒儿惨死,已经变得垂垂老矣,甚至一度形如枯槁。
  师父,是我,明朝。
  江潮话音同样很轻,就像敲门时一样,他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人,只这一句,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潮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不会说话的孩童,只知道一味的哭泣,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们就像是陌生人一般,一个不敢打破平静,一个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平静。
  他和师父分开了太久,甚至在今天之前,江潮还一直以为两人已经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面时,上天却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一直到了屋子里面坐下来,江潮还在恍惚中,手足无措,只是喊着师父。
  明朝,奈清闲转过身擦了一下眼泪,将自己带着纹路的衣角捋平整,这才回头摸了摸江潮的发,几百年没见,师父都老了。
  哪有。江潮抿紧了唇角,不愿承认,可面前的人跟记忆里的形象实在是差别太大了。无论是他还是谢寒玉,江潮平时接触的都是仙门世家的子弟,这是他第一次被迫感受到了人的生老病死。
  师父,你,你的灵力呢?
  没了,命还在就够了。奈清闲开怀大笑道,我一醒来,就在这儿了,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可江潮觉得这属实奇怪,却被奈清闲按住了手臂,哎呀,你师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不就是比之前老了点吗?难道你还嫌弃不成?
  明朝当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奈清闲笑道,看到你,我就很开心了。你的几个师兄师姐,他声音罕见的带了一丝哽咽,夹在沙哑的音色中,想要压制却压制不下去,他们都还见不到我这个模样呢!
  师父,这是你送我的镯子,我一直好好带着。江潮不愿再谈起这伤心事儿,便主动转移话题,把衣袖往上面推了几下,眼眸却突然瞄到自己青灰色的手腕,一下子便把袖口拉回去。
  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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