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江潮能明显感觉到谢寒玉体内的逆鳞并没有动静,所以体内的伤应该不重,可为什么会一直不醒呢?
  他看着谢寒玉苍白的脸, 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摘了清到骨便离开, 或许山鬼也不会出现了。那柄斩骨刀看着并非人间的武器, 其威力之强, 让他想到了百重泉被灭的那天。
  只是那个时候的来人用的不是刀, 而是剑, 一柄长剑,剑身是透光的白, 几乎与雪融为一色, 后来沾了血便显得艳丽无比, 吧嗒吧嗒的往下滴着血。
  江潮晃了晃脑袋, 想要把那段记忆甩出去, 可他控住不住自己,脑袋不住的疼,这几百年的记忆混在一起, 幼时在后山的嬉闹, 前几日的芦苇,昨日那晃动着的石壁,似乎都被搅在了一起。
  面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曾经他看过, 接触过的东西,江潮的脑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喊他去睡,喊他不要再守着人间。
  绝对是和山鬼的那一架出了问题!
  江潮意识到,谢寒玉一直昏睡不醒,而他的记忆混乱成这般,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江潮强忍着疼痛,狠狠咬在自己的手腕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只一墙之隔,外面便是匆忙赶路的行人,这里太乱了,他绝对不能和谢寒玉一起昏迷在此地。
  哎,今儿听说王家那小子成亲啊?还请了戏班子呢?女人提着菜篮和人说笑,一边往这边走,可不是吗?走,要不要一起去观礼?我最喜欢听戏了,好像请的人还挺出名的,我之前在柳眠镇听过他的戏,唱的可好了。
  行,我先把东西放回去。
  江潮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他现在整个人灵力不稳,再加上意识混乱,已经维持不住基本的人形了,半条尾巴从衣裳下摆露出来,若是那人突然进来,绝对会被吓一跳,阿玉还没醒,到时候可就遭了。
  可他的脑袋太沉,似乎有无数声低音在江潮耳边回响,最终坚持不住也昏了过去。
  女人边说边开锁,朱红色的大门刚被打开了个缝,突然一个人跑过来拍她的肩膀,文家嫂子,怎么不去听戏?
  这不等着把东西放屋里面就走。
  快些吧,就放这儿好了,不会丢的,一会儿晚了可就没位置了。我特意找人帮忙留意着,走了走了。那人催的厉害,女人也只好把东西一放,门就拉上了,匆匆忙忙跟着他离开。
  哼
  一个蒙面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院中,看着即便晕倒了也不忘放开谢寒玉手的江潮,轻蔑一笑,一脚踢在那长长的尾巴上,面露嫌弃,手指一抬,江潮到了他身边,他看都没看一旁的谢寒玉,抓起人便离开了。
  谢寒玉的指尖动了动,身边的铃铛开始不停的晃动。
  王家后院,尽是一些穿戴整齐正要上场唱戏的人。于天青正坐在镜子前,他的眼尾处涂了很厚的胭脂,看上去格外招人,今日他扮的是旦角,绛红色的戏服宽大而厚重。
  椿龄,到你上场了。
  于天青听见班主在喊他,便应了一声,来了。
  今日这一场戏很简单,再加上是成亲的喜庆日子,主家给的银两多,班主也欢喜,唱完后便主动给他们放了半天假,许他们去逛逛这镇上。
  椿龄哥哥,你要出去吗?和他一起搭戏的小孩问道,大概有七八岁的模样,是班主的长孙,自小就生活在这儿上台表演,只是今天被班主拉着去吃酒,硬要他帮忙带串糖葫芦回来。
  于天青笑着答应了,他换了一身灰色的常服,便走出去,一直到闹市中找到卖糖葫芦的,带了一串,这才安心继续逛下去。
  他突然听见一阵铃铛的响声,一时间此地还有着强烈的灵力波动,于天青甚至察觉到江潮的气息。
  莫非江潮受伤了?
  他加快了步伐,一直到巷子尽头的一处院落前,那铃声便更加清晰了,灵力也在这里最为浓郁,只是大门紧锁,于天青看了看四周,庆幸今天王家的喜宴,大家都过去了,现在这里没人,他便翻墙进去了。
  一身月牙白衣裳的男子正躺在槐花树下,面色苍白,身边掉落着一个破碎了的铃铛,可他却没看见江潮的身影。
  于天青走近了些,面前的人相貌俊秀,绝非常人,而且他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他伸手去探谢寒玉的鼻息,才发现这人是中了清到骨的毒,神志不清,估计一时半刻是醒不了的,于天青刚想要起身不去管这些闲事,却瞧见一片冰蓝色的鳞片落在这男子的身旁。
  这是小师弟身上的鳞片!
  于天青慌忙站起身,可这院落里也没有任何结界,他确实是感受到一抹江潮的灵力气息,可在这里面居然还有一股力量,强大到他不敢窥视。
  看来这人着实和小师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于天青大发慈悲的把人扛在身上,又利落的翻过墙,把人带回戏班。他是一个人住的,平日里大家都知道他喜欢清静,无论去哪里,总是喜欢把角落的房间留给自己,这也方便了于天青把人带回去。
  一直把人放在床上,于天青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探了探谢寒玉的脉,幸好清到骨不多,可能再昏迷个几日就好了。
  他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过既然小师弟的龙鳞会落在那里,那他人肯定也在附近,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自己上次没有和小师弟相认,这次他要是再问起来,于天青突然开始思考自己要如何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百重泉被灭的那天,他记得自己明明被人刺了一剑,后来倒在血泊中,为何醒来时却是在山中的草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于天青后来走到溪边才发现自己的相貌身形都变了,灵力也被封了,他便只能待在戏班子混口饭吃,班主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唤椿龄,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于天青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椿龄哥哥,你在屋里吗?
  是班主的小孙子。
  于天青拿起糖葫芦开了门递给他,结果小孩非要往里面闯,于天青没办法,硬是被人挤进来,哎,椿龄哥哥,你这里怎么躺了个人啊?
  于天青尴尬的挠了挠鼻子,呃,我刚才出去偶然碰到的,见他躺在地上孤苦伶仃的,也没个地方睡,就把人带回来了,积点德嘛。
  哦,我知道了,小孩凑近了去看谢寒玉,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道,我知道了,你是看他生的好看,想把人带回来当童养媳对不对?
  噗
  于天青一口茶水喷出来,慌忙摆了摆手,你,你可别乱说。我可没这想法,就只是见他可怜罢了。
  嘿嘿嘿,你可别骗我。小孩咬了一口糖葫芦,道,我还听我祖父说,最近戏班子新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要让她给我当童养媳呢!我可不愿意。
  于天青对他没有办法,虽然自己经常哄小时候的江潮,可到底跟面前的人不一样,只能坐在那里机械的点着头。
  谢寒玉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好像是无数根丝线在朝着四面八方撕扯,他的手下意识的触碰那熟悉的体温,可找了许久,却依旧摸不到人。
  江潮
  谢寒玉从梦中醒来,便朝旁边看去,只瞧见空空的被褥,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挂着许多繁复的各色戏服,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子正张大嘴巴看着自己。
  江潮不在他身边。
  谢寒玉的手抓紧了底下的被褥,他认出来了面前的人,他见过这人两次,一次是在柳眠镇上江潮拉着他去笛倚楼听戏的时候,第二次便是在鬼灯造的梦中。
  你认识我?于天青对上谢寒玉的目光,主动问道。
  于天青,江潮在哪儿?谢寒玉直接问道,他抓住了旁边的霜寒,那是一个防备的姿势,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旁边就只有这个了。于天青把那片龙鳞丢给谢寒玉,还有你的铃铛,碎了,在桌子上面放着。
  屋内沉默了许久,谢寒玉才道,多谢。
  不用谢我,你既然知道我是于天青,是江潮告诉你的吗?
  猜的。
  谢寒玉从床上下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灵力也没恢复,于天青看出来他的困惑,主动解释道,你中了清到骨的毒,虽然分量少,但入了骨血,要恢复如初还要几天,这段时间就先在我这里歇息吧!
  我昏迷了几天?
  两天。于天青叹了一口气,幸好王府的老夫人觉得他们唱的好,想要多听几天,这才把人留了下来,不然他现在没了灵力还要带着一个伤员四处奔波,这可是要了他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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