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不要。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男人一把将人拽到屋檐下,雨水像是丝线一根一根的从檐上滑落,明朝,不是说了要听师兄的话吗?
  怎么,师兄几百年没见你,就不听了吗?
  江潮忍无可忍,一把摘下他的面具,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那一瞬间,即便是万千道雷声并着闪电一起从天上打下来,也难以撼动江潮片刻。
  上扬的剑眉下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嘴唇下方有一道很浅的伤疤,易逢春被江潮摘下了面具,脸上飞速地闪过一丝释然,这么久没以这副面孔示人,这一下子还真是不习惯。
  我们明朝这些年变了不少,变得都敢和师兄对着干了。
  为什么这么做?江潮只是问他,我以为你一直是那个正直善良的百重泉首徒。锁龙井那次也是你吗?
  你不是猜到了吗?现在还来问我干什么?易逢春不去看他,只是注视着窗外,师兄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啊!
  所以是你吗?
  江潮穷追不舍道,手上的青筋暴起,面前的这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不论是小时候师父忙着到处救人,让易逢春带着自己修炼,还是长大了以后,他终于长到了幼年江潮所仰望和期许的高度,易逢春却依然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后来哪怕成亲了,易逢春也还是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般。
  师兄这两个字里面蕴含了太多,压的江潮喘不过气来,他不敢相信,更是不愿意去相信记忆里面那个光风霁月的师兄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杀人凶手。
  他甚至依旧穿着百重泉的青色弟子服。
  这一切,都让江潮记忆里的人再现又被新的形象掩盖,易逢春似是不解他的坚持,随意的点了点头,道,是我,把你带到锁龙井的人是我,给他们下了摄魂咒的人也是我,罗定的死也是我。
  明朝,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易逢春看着很是随意,他甚至连佩剑都没带,只是靠在窗边,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发丝。
  为什么?
  江潮不愿相信,可这一切很早就告诉了他不会更改的答案,事情的一切都是因为易逢春。
  逆鳞,那就是我想要的,可是龙的逆鳞只有他痛的极致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我就只能用此法了。
  易逢春转过身,去看江潮泛红的眼睛,手指轻轻的划过他眼尾的泪,明朝,只要你给我逆鳞,我马上就可以停止这一切。否则,半个时辰内,镇上所有的人都会接受我的命令而变成一个个傀儡,白刃里和星辰阙离这里远着呢,而且只要怀仙门的护宗结界不开,他们就是再急,也进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沦为乱葬场。
  明朝,我只要你的逆鳞。
  第84章 摄魂术(二)
  闪电像是一把刀狠狠的砍开了江潮的天, 轰隆的雷声在他耳边回响,面前的人甚至没有拿剑,就能击溃他的内心。
  明朝
  一声低音撕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易逢春只是随意拿起桌面上的筷子, 却像两支长剑利落而干净脆,江潮的招式几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他教出来的, 甚至完全不需要思考就能够轻松截住江潮的下一招。
  江潮是几个师弟师妹中和易逢春关系最不一样的,他自小的时候就在百重泉待着,而他们几个都是成年以后家中出了变故才来的, 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便没有江潮那种极致亲昵的感觉。
  他被养的太天真了!
  甚至一度是个死心眼儿, 易逢春看着他两手空空的和自己打, 眼神里面闪过一丝情绪, 状似随意的问道, 你的剑呢?
  丢了。
  江潮的行动着实受限, 他想要摆脱自己身体的习惯动作,可这终究是一件艰难的事, 易逢春双手摊开, 两根筷子被他一丢, 打向江潮的胸口。
  江潮一脚踢向旁边的桌子, 半热的茶水顺着桌面留在地上, 筷子直冲冲的插到了桌面上,易逢春见状,反笑道, 明朝, 反应挺快,但是你的心还是太软了。
  易逢春抬脚踢碎了木桌,两个人赤手空拳的打起来, 像是在雨中厮守的困兽,拼了命的撕咬猎物,直到啃出骨血来,雨水替他们不遗余力的冲洗着一切,世间就只剩下了肆无忌惮。
  易逢春的名字虽软,可性子却异常的韧,掌掌带风,狠狠劈向江潮的肩部,丝毫不留情面,勾起青筋的手腕挂着血往下流,声音狠厉,道,痛吗?
  天上的雨似乎在诉说着一切的不甘与反抗,江潮讨厌这漫天降下来的雨,砸的他睁不开眼,发丝也混乱的贴在脸侧,狼狈不堪。
  痛了才会反抗,易逢春看透了江潮一切的想法,他知道江潮重情,但他就是要把这团窝在一起的情狠狠打碎,踩着他的自尊让他痛,才能拿到逆鳞,痛了才能从这不堪里面跳出去。
  江潮死死的盯着地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尽是决绝,易逢春这才满意了,双手握上他的脖颈,把人提起来,现在还痛吗?
  痛了就把逆鳞撕下来给我。
  江潮仿若被禁锢在牢笼里,他想要反抗,他必须抛弃一切的情谊,抛弃以前的自己,彻底地痛快地把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捅破,等它流出血,被雨水冲刷,再结痂,长出新的血肉,那将成为他最无坚不摧的地方。
  他要反抗!他就要和师兄真正的打起来!
  你的剑都已经丢了,还会打吗?易逢春嘲讽道,那还是我送你的剑,你真的能大打出手吗?没了剑,你什么都不是。
  他的语气轻蔑鄙夷,像是要激怒江潮一样,镇上的人可要发作了,只剩下半柱香的时间了,逆鳞给我,我就放过所有人,这样不好吗?
  江潮仰头看天,眼泪被逼回去,就只有雨了。
  这天地间,只剩下他和易逢春,雨水会是他赢的喝彩。
  江潮目光冰冷,易逢春顿了一下,顺手摘下头顶的柳树枝,只几下便将叶子拔掉,带着韧性的枝条冲着江潮甩过去。
  只一刻,柳条裹挟着劲风,江潮抬起手,那只玉镯散发着光亮,转眼就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柄长剑。
  易逢春见他不再藏拙,轻笑了一声,剑刃锋利,剑招灵活,这剑虽然没有自己之前的剑用着好使。
  咣当
  一声响,剑柄碰上易逢春腰间的挂坠,碎了一地,他抬眼去看对面的江潮,眼神狠厉,解下腕上的软剑,和江潮打起来。
  风雨见缝插针的在两人之间搅和,易逢春本就擅长重刀,从小到大他陪着江潮练剑的时候,使的都是重刀,江潮看了他一眼,只是手腕转动,剑气就冲着易逢春过去。
  这玉镯化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使不得,奈清闲告诫过江潮,易逢春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他当然清楚江潮这样做灵力消耗极大,坚持不了多久,就只能速战速决,可自己用的是软剑,这便又切断了江潮熟悉他剑招的优势。
  可相反的是,江潮的招式都在易逢春心里面,即便是被江潮一剑划伤了手臂,易逢春也还是自傲,随意把血擦干净,明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世上熟悉你的人,当属师父和我。
  雨还在下,似乎永远得不到停歇。
  易逢春吞咽下喉口处涌上来的血腥,继续道,你要赢我,就必须出奇制胜,懂了吗?否则,你只会死在我的剑下。
  磅礴的雨声盖住了一切,只剩下刀光剑影,一黑一蓝两个身影让人瞧不清楚,只分辨出招招凌冽,突然间,又是一声咣当,有一柄剑掉在地上。
  江潮面色苍白,易逢春却只是握紧了手里的软剑,道,绝处逢生的时候,你还有剑吗?师兄教你最后一遍,龙的身体才是最好的武器。
  明朝,把你的逆鳞交给我。我们还是师兄弟,不好吗?
  江潮咬紧了唇,被关在锁龙井里七百年消磨和隐藏起来的血气一瞬间爆发了,手腕一下打在易逢春的身上,他也不免被打的后退了好几步。
  易逢春扶着旁边的树干,站稳了身子,抬眼道,终于肯打了,可惜时间已经到了。
  寒玉师兄,那些人醒了
  文姜朴惊慌失措,几千个百姓像受控制一样朝着他们走过来,摄魂术发作了。
  谢寒玉猛的向身后看去,那些人面色如常,可行动却比往常灵活了不少,方一春和文姜朴几个人已经拿出了佩剑,他看了一下,怀仙门的人加上他现在也只有百人,可对面的百姓过多,即便能打可很是艰难。
  先退后。
  谢寒玉喊道,他的话一贯是定海神针的存在,囚灵罩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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